身高不过四尺的小国主脚步走得急,冕旒则是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他身后的老宦官紧跟其后,有些担心地伸手想要扶着这好动的小国主,但小国主显然不愿意被人搀扶着,只是几次蹦跳,就上了台阶,左顾右盼问道:“相父今日没有来么?”
“丞相说身体有些不适,就不来看这场军演了。他让老奴给国主带一句话:谨慎持重,少言多虑。”老宦官在后面佝偻着身子尽量让自己的头低一下,好让小国主听得清楚。
小国主皱了皱眉,这种大场面,没了诸葛宛陵他总觉得自己有些担心,但此刻已经到了这里,他也不可能调头回去,只能是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在众臣恭敬的礼节之中,坐上了最高的座位上。
不过,小国主很快也发现了诸葛宛陵不在时的一点好处,那就是他不必在乎那么多关乎礼节的事情,于是他俏皮一笑,道:“今日军演,也不是在朝堂大殿之上,就不要那么多礼节了,众卿……自便吧。”
大臣们纷纷答应下来,三三两两地各自散去,在长长的城墙上找着自己合适的观看位置。
说到底,这种热闹场面,臣子们在国主面前总是难以放开的。
当然换了小国主也一样,没了拘束,他显得欢快许多,伸手从老宦官手中的托盘摘下一颗葡萄,向上一扔,然后抬头一张嘴,葡萄便落进了嘴里。
动作之娴熟,显然平时没少干这种事儿。
老宦官看着小国主晃荡着双腿,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论身份,他也不是能指责小国主的人,何况小国主今日也是难得能松散一些,荆吴虽然没有太师,可诸葛宛陵毕竟平日对他稍显严格。
小国主四下看了看,发现有些异常,又转过头问:“相父今日没来,怎么也没见那位沧海的……沧海的……哦对……刘军师怎么也没来?”
老宦官笑容可掬地伸手接过小国主吐出的葡萄皮,似乎一点也没觉得这从嘴里吐出来的东西脏,轻声回答道:“刘军师说沧海国来了信件需要处理,也就派了副手替他观战,那位站在城墙边的蛮族勇士就是了。”
小国主看了看,那位蛮族的将领面容肃然,身上不但套着一层皮甲,外面还笼罩了一层生铁的铠甲,上面铭刻着的,是一头豹子的头。
他想了想,猜到这位蛮士一定来自于那天下第一重骑的虎豹骑,这只骑军出战不过数次,但每次出战都战绩斐然,天下间,也只有荆吴的青州鬼骑和墨家的黑骑能与之齐名。
只不过这么厚重的铠甲,重量不下四十斤,穿在身上该是一种折磨吧?
小国主吐了吐舌头,他倒是没怀疑刘德这个“处理信件”的理由太过奇怪,只是惊叹道:“真威猛。听说蛮族人从小就练习骑术和刀法,气血修行者更是数不胜数……你说,大将军能不能比他厉害?”
小国主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老宦官还没有说话,高长恭却是轻声笑了起来:“武道修行只是小道,臣可不敢小觑天下英雄。何况沧海使节来此是表示友好的,臣更不可能与之一较高下。”
小国主点了点头,却是跟高长恭交换了一个狭促的眼神。
其实他也明白,高长恭身为荆吴战神,而这个蛮族将领只是一位普通将领,哪里有可比之处,只怕一个照面之下,这位看起来远比高长恭威猛的蛮族武士就该败了了吧?
他听说刘德也有一身好武艺,腰间的森然古剑更是一把天下有名的君子之剑,以这位刘军师的实力来说,或许还能有得一战。
他突然兴奋起来,伸手又去摘葡萄,看着城下,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快了。两边都在布阵,等到阵形排布完毕,双方随时就可以拼杀。”高长恭看着城下那两边加起来千余人的队伍正在列队布阵,阿布居于中军,旗语兵在他的身侧挥动旗帜,整只军队在盔甲碰撞声中迅速展开。
然后是盾牌在咚咚咚的声音中狠狠地架设在了地面,包裹了布料的木质长杆虽然没有枪尖,却似乎能让人感觉到上面的锋芒。
秦轲则稳稳地坐在骑军的最前方,身下的马匹有些不安分地扭动,他似乎也在紧张,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战剑。
高长恭轻声笑了笑,然后又把视线放到那位虎豹骑将领身上。
“天下第一重骑么……”高长恭看着那一身生铁的沉重盔甲,与年幼单纯的小国主相比,他并不关心这个虎豹骑的武艺如何,毕竟一个将领的武艺再强,又能匹敌多少人?十人?百人?
就算是被誉赞为荆吴战神的他,在上万铁骑的冲击下也只能是暂避锋芒,至少他还没有见过单凭一己之力就能匹敌上万军阵的人。
而这样一身沉重的盔甲,足足有四十斤,加上蛮族武士那魁梧的体形与定然不会轻了的兵器,得有什么样的马匹才能承受这样的重量?
但沧海就真的有着数万这样如铁兽一般的骑军,他们冲锋的时候宛如钢铁的潮水,战马嘶鸣声中,大地都要为之震颤,他们碾过的地方,只能剩下累累尸骨。
他脸上露出几分担忧,将来荆吴和沧海的一战是免不了的,可荆吴的骑军步军,要如何面对这样一支重甲骑军呢?
这时候,那位蛮族的武士似乎感觉到高长恭的目光,缓缓地转过头来,犀利的眼神像是刀子一般,对着高长恭狠狠地刺来。
高长恭微微笑了笑,似乎丝毫不在意他的无礼,但就在片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