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废终究不过是残废。
一整天下来,长蛇一样的队伍都没有真正前进多少。
即便如此,依然有了十几个死在路上的。
来不及架起火堆烧掉,那些尸体,就被随手抛在了路边。
第二天,被丢掉的尸体增加到了三十多具。
李少陵一次次下令让大家休息,为此甚至还和拓跋宏的传令兵吵了两架。可
这依然无法阻止伤残病弱的流民在虚弱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上路时他们一共抬了七十多副粗制木担架,两天过去,就空了一大半。
第三天,空了的担架又重新躺满了人,但其中已经没有一个是出发时就在担
架上的了。
李少陵来回巡视,双眼通红,一副恨不得敌军这就出现在眼前,让他痛快厮
杀一阵的模样。
就在这天傍晚,他如愿了。
袁忠义此前还没有见过真正的战场,对于两军交锋,他不过是在书上看过模
糊的描述而已。
一眼望去,他就知道,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这种事,当真是要有不世出
的武勇和胆识才做得到。
藤甲皮盾,长弓木矛,全副武装的蛮夷兵将,齐头并进,宛如一道活动黑墙,
在开阔地向着刚燃起火堆准备吃饭的流民这边杀来。
人数从一到十,和从十到百,再到从百上千,带来的压迫感根本不能以十倍
计。
“呜噜噜——喝!呜噜噜——喝!”
短矛敲打着皮盾,那些蛮子高喊着没有意义却令人胆寒的呼号,大踏步逼近。
袁忠义跃上附近枝头,所望谷地,兵如潮涌。
更可怕的是,两侧高处,也竖起了花里胡哨的各色大旗。
对面的蛮子将军,竟好似识破了他们的诡计,对这些流民,也摆开了正式迎
击的军阵。
根本不需要李少陵下令,护送流民的小股士兵毫不犹豫转头夺路而逃,席地
而坐的流民们也哭喊着弃食逃生,纷纷往来路跑去爬走。
锅灶滚了满地,宝贵的粮食也被踩进泥里,火堆被踢散,运粮的骡马长声嘶
鸣,转眼的功夫,这边就乱成了一团。
袁忠义忽然意识到,贺仙澄提出的计划,其实根本没有可行性。
这些挣扎求存的流民,哪里可能抱团突围,和武林人士一起冲杀。就是把斧
头钉耙发到他们手里,他们也只会嫌沉丢开免得耽搁逃命。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远远看到本是去打听事情的包含蕊正要舍下贺仙澄回来找他,他心念急转,
皱眉高呼:“含蕊!跟好你师姐!莫要被冲散了!等安定下来,我去找你!”
说罢,他纵身跳下,一个箭步,就隐入到奔逃的混乱流民之中。
贺仙澄有什么算计也好,眼光经验不足也罢,可拓跋宏是善战猛将,岂会不
知道流民士气低落一触即溃的道理?
那这位拓跋将军,又是在作何打算?
跟着没跑出多久,后方就传来了凄惨的呼救声。
蛮子兵放箭了。
飞蝗般的箭雨抛洒而下。
箭簇入肉,便是一声惨嚎。
李少陵挥剑抵挡,高声呼唤,要聚众迎敌抵挡一阵。
但贺仙澄没有过去。
这个之前总是影子一样跟在李少陵身边的女人,带着其余飞仙门弟子一起,
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向来路撤退。
不见贺仙澄动,响应李少陵的人数顿时就掉了一半,聚集在流民后方帮忙挥
舞武器抵挡飞箭的,只有不到二十人。
袁忠义放缓步子,背起一个中箭求救的瘸腿男人当作肉盾,小心跑在侧翼,
扭头打量着后方战况。
成规模的军阵,果然不是几个武林高手就能安然抵挡的。
李少陵剑法深不可测,尚能护住自身平安,可其他武功略逊一筹的,在箭雨
中则狼狈许多,转眼间就有近半受创,闷哼后退。
三轮飞箭之后,蛮子兵呼喝之声更加响亮,却并未追得更深,而是据守在坦
途转入山道前的空旷处,张弓搭箭,没再继续出手。
但两侧高处,马上便有无数沉重山石被推落下来。
袁忠义大惑不解,这帮蛮子为何对付毫无抵抗之力的流民,也拿出了埋伏敌
人大军的力气呢?
此处地形还算开阔,山石滚落与其说是坑杀,不如说是恫吓。
本已经没了力气受伤等死的那些,也都哭喊着在地上继续往后爬,身下拖出
一条条猩红的痕迹。
袁忠义背后那个汉子,也早就被数箭穿身,断气没命了。
他装着一瘸一拐的模样,背着那个汉子继续后撤,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前
面的流民竟然又折返了回来,一个个面带血污,满脸绝望。
“拓跋将军有令!军民一心,共同冲锋!后退者斩!”
几个骑马的令兵大声呼喊,嗓门洪亮。
袁忠义探头张望,拓跋宏领的兵马,茂林郡的精锐主力,果然已经出现在后
方。
但在他们的马蹄下,滚落的却是一个个流民的人头。
共同冲锋?
笑话,这不过是驱赶了一些猪狗,去给敌人消耗些力气罢了。
那些跟着一起退过来的仁义侠士倒是热血沸腾起来,纷纷举起兵器,高呼着
一起冲锋,转身折返。
李少陵且战且退,恰好与他们会于一处。
只有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