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温,裴长风一口饮尽,“这世上最为潇洒的还是我怀里这白猫,你瞅瞅它,整天一副懒散的样子,在这个院子里边作威作福又哪个敢惹它?就在它活着的这方世界里边,有我给它撑着天,就没人能让它受半点不好!更不用说它还以为我只是一个杂役,它才是主人哩!”
似乎是哪里不舒服,这只白猫喵喵叫了起来,裴长风连连伸手安抚。
魏青山低头沉思,又问:“敢问公子何时才想出这番言论?”
裴长风伸出一个手掌,“在我九岁那年我就想通了,因此那得道仙人问我成不成仙的时候我骂了他一声滚!”
魏青山长叹,“我差公子远矣。”
魏青山作揖离去。
裴长风只是应了一声,随后将腿搭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曲儿。
半响从身后传来一声咳嗽,裴长风没回头,就只是说老爷子你来了?
走来一个发须杂乱的佝偻老人,面对着裴长风坐了下来,也不说裴长风的正对着自己的脚板心是不是看着糟心,摸了摸茶壶,自顾自温起茶来。
“你二哥废了。”老人如此说。
裴长风一声冷哼,“我早就说过像他那样卖命的将军就没有几个长命的,我那混账爹如此,我大伯二伯也是一样!一个个不知死活!”
老人笑了一声,“将军都不卖命,那士卒能卖命么?”
裴长风自顾自地抚摸这手里的白猫,没吭声。
老人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正举起杯子放在嘴边的时候愣了愣,问道:“你要么?我给你倒一杯?”
“我可受不起!”
老人向来和善,面对此言也不恼,轻轻抿了一口,皱眉道:“这茶太浓了,像我这种身子骨的老头可不能喝!”
“没事儿,顶多早死两年!”
老人将茶杯放下哈哈笑,“那可不成,我还得给西楚撑上几年呢!”
老人发须灰白。
裴长风没做声。
老人喃喃道:”长风啊!我这几个孙子之中顶喜欢的就是你,不为别的,就只是因为你聪明,生得好看!“
“像我奶奶是吧!你都说多少遍了!“
“呵呵,老头不都是这样?你一个年轻人总得体谅几分!”
又微微吃了一口茶,老人脸上浮现出笑意,”我还记得那年冬天,那时候你才三岁,下的好大的雪,差不多得有我膝盖高。那天你拎着两只不晓得从哪里弄来的野鸡,走着走着就一脚踏出了门外,一头栽进了雪里边不见了踪迹。那时候旁人都吓得要死,连忙指使下人寻找,差点将院子里边的雪都刨遍了都没找见你!那些人可是急的哭啊!哈哈,可哪曾晓得你在没过头雪里边顺着石板路走一直走到我的房间来了,咱爷俩一面看着他们刨雪一面吃烧鸡呢!“
老人又得意地说:“你还记得你五岁那年不?你站在楼上撒尿,正好来了一个院士,一泡尿直接撒在他头上,可把那院士恼的!”
正准备又说两句什么来的,裴长风不耐烦地摆摆手,“成了成了,你都说过多少遍了!”
老人讪讪笑了两声,一口将茶杯里边的茶吃完,“我原本就想着,就让你的哥哥姐姐来扛起这面大旗,任由你在这面大旗下作威作福,哪个敢趁我死后对你稍微有一些不好,我就敢托梦吓死他!可没想到啊,长风,我还能多活几年。”
裴长风咬紧腮帮,面色阴沉。
老人踉跄着步子离去。
裴山一生膝下三子六孙。
两个儿子死在了战场上,一个儿子被人毒死。
长孙跟他爹一样马革裹尸而还,二孙子在战场上遇上了背水战,胜,丢了双腿。三孙女儿嫁入王府被人诬陷与人通奸,不堪受辱自缢而死。四孙子读书,仕途春风明朗之时与大隋一起反国案勾连,被捕入狱,念在裴家的军功上,免死,如今仍在牢狱之中。五孙子天生神力,十八岁那年在外游历之时被三个五山的武人与三个九境的修士围杀致死。
如今整个西楚,姓裴的人除了裴山这个古稀老人之外就只剩下了裴长风。
老人走后裴长风一个人在院子里边坐了大致一刻钟的时间。
院子里边春风起了,寒意有些浓。
人走。
茶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