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说完从怀里拿出一本佛经摆在李煦面前。 “李施主心中烦乱时,可以拿来一观,佛说不起心不动念,不分别不执着,或许能够给施主一些帮助。” 僧人站起身离开。 李煦看着僧人远去的背影:“大师是准备立即走了,还是要在此地逗留些时日?” 僧人转身道:“僧人随缘。” 僧人离开了屋子,李煦将目光落在面前的佛经上,他从不信鬼神,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些年他看了清楚,许多人不在意过程,只会看到结果。 比如先皇承继皇位,无论他用了什么手段,坐上了那个位置就没有人敢指责他。 简王如此谋算,母亲最终也只能攀附简王,希望从简王身上获取些利益,而他这个私生的孩子,逃不过被人辱骂、耻笑的命数,对错从来都是强权说了算,如果软弱低了头,不过只能换来片刻的安宁,下一次恐怕就要跪在地上。 这世上的软弱太多了,他看过了,不想让自己变成那般。 李煦起身去巡营。 村子周围点了火把,以此为营地也算有所屏障,方才慌乱的队伍重新变得井然有序,不同的是多了沉重的气氛。 首战他算是输给了宋成暄,而且天一亮还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形势,也许他已经走入宋成暄的牢笼之中,想要破局并不容易。 护卫上前禀告:“村子里没有粮草。” 李煦点了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徐清欢将人都带走,不可能会留下东西给他们。 李煦继续向前走去,这村子他很熟悉,可不知为什么今夜在村子中走动的时候,有种特别的感觉。 就好像眼前的一切与记忆中和他现在看到的都不一样。 李煦走到了处空地上,他当年离开的时候曾说过将来农事好了,可以在这里搭建敖仓,用以存储粮食。 村中的人都当做笑话来听。 虽说朝廷鼓励他们耕种,但这么冷的地方收成很少,别说搭建敖仓了,根本不够糊口,村中人还要打猎、放牧才能维持生计。 敖仓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有些太远了。 李煦向前看去,眼前忽然一阵恍惚,不知什么时候空地上竟然多了两个敖仓,眼前的景象顿时变了。 本来冷清荒凉的场景一下子鲜亮起来。 空地上许多百姓正在围着一个女子说话。 “明年夫人和董先生还会来吗?” 那女子声音清澈:“董先生找到了更为耐寒的粮种,开春的时候就会帮大家一起耕种,还是老规矩,种子我们带给大家,今年若是收成好,就要上缴秋粮做赋税。” “夫人,旁边村子里的人来了想要见您,也是为了耕种之事。” 李煦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女子,那女子梳着圆髻,穿着淡青色衣裙,背影让他熟悉又陌生。 他熟悉她的声音,却不熟悉她如此装扮,更不知眼前的一切是何时发生的。 恍惚间。 女子已经被人簇拥着向前走去,眼见就要消失在他面前,女子似是想起什么,似是要转头向他看来。 李煦心跳如鼓,仔细地看着。 却在那女子转身之间,那景象忽然变得十分淡,如同一张落入水中的画卷,渐渐地化开来。 李煦皱起眉头快步上前,可这样一动,眼前的一切顿时去得无影无踪,敖仓不见了,百姓不见了,那女子也不在了。 李煦的心忽然一片冰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冲入胸口,半晌才缓过神来,他这是怎么了? 那出现的是他的幻觉?又或者是他的妄想。 被称呼为“夫人”的女子,声音竟然像是徐清欢。 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徐清欢在这村子里,建起了敖仓,教百姓耕种,也是为了宋成暄,难不成这预示着他会输了奴儿干,宋成暄和徐清欢两个人最终会完成他少时的志向? 可他却又觉得这一幕如此熟悉,就像发生在他身边一样。 李煦向身侧看去,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两次异象来得都这样突然让他无法掌控,尤其是那女子,偏偏要在她转头之际,所有一切都跟着散去。 如同有意安排似的,就是不给他最后的答案。 李煦怔忡着,半晌微微一笑,在知晓他与简王的关系之后,他也是这样笑着,老天好像格外与他过不去,他到底做错了什么,非要走到这样一条路上来。 李煦走回屋子,明日大战他需要摒除所有的杂念,好好休息一会儿。 闭上眼睛,那女子的背影却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总觉得她转过头来那一刻,是想要向他微笑。 “怎么就热起来?” “九爷之前出去受了伤,不让说,不准您知晓。” 模模糊糊中,李煦感觉到肩膀一疼,仿佛有人在挖他的血肉。 “伤口淋过雨,已经溃烂了,受了伤为何不医治?人前的颜面就那么重要?” 声音中带着关切和埋怨。 她好似离他很近,只要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她的面容,可他却没有这样做,而是静静地躺着,虽然皮肉疼痛却让他觉得安宁。 一双手在他肩膀上忙碌着,柔软的手指不时地碰触到他,他很想将那只手捉住,却又觉得这样的举动是否太过软弱。 人不会败给别人,只会败给自己,过于放纵和沉迷都会让自己变得普通,忍人所不能忍,随时保持冷静,才能掌控一切看清前路。 李煦想到这里,几乎立即地他睁开眼睛向床边看去。 桌子上只有一杯冷茶。 李煦起身,忽然觉得肩膀一阵疼痛,他拨开衣襟看过去,原本被庾二爷刺伤的地方,那浅浅的伤口不但没有愈合,而且还有些溃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