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安乐吧。”
河伯还真是出来跟杨希叙旧一下的,说了几句就要消失在黄河之中。
“河伯且留步!”杨希连忙喊住了祂,“我有个疑问,想请您为我解惑……”
“何事?”
河伯也不说啥“你一个曾经的地仙还有什么要问自己”的废话,直接停下逐渐隐去的身影回他。
杨希站起身,负手斟酌着用词,缓缓说道:“您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地上神祗,源起昆仑,继而横贯九州……想来知道的,要比我这个后来者要多上很多。”
“这个问题,在我心里憋了一千多年……如今见了您,就再也忍不住了。”
杨希和龙鱼对视着,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冷寂,不再像复生之后喜欢嬉笑怒骂以至于话唠的样子,“我想问您——”
“昆仑底下,究竟藏了什么?!”
河伯听他这么说,眼神中透出一丝深意,甚至杨希还能听到他轻轻的叹了一声。
“原来你已经去过昆仑了。”
难怪当年名震一时的新晋地仙会忽然无声无息的消失,原来是去了那里。
杨希继续问他,“昆仑自古就是修道士云集之地,可我直到成为地仙,也未曾听说过底下还存在着那样一个地方……”
“您能否告诉我,那扇青铜门之后,究竟有什么,它又通往哪里?”
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杨希还清楚的记得那扇门上面的浮雕和纹路,就连自己企图推开它时所感受到的那股力量,都深入骨髓,难以忘怀。
“这个我不能回答你。”河伯摇曳下自己的双翼,波动水面,“你还不配知道这其中的隐情。”
杨希笑了,“我如今虽然重新修炼了,可到底还是成过地仙的人……也不配知道?”
河伯再次幽幽一叹,“既然有幸重活一世,你又何必执着于这件事情?”
“你前世便是个天骄般的人物,现在再来,想必会更加显赫强大……何况天地灵气复苏未久,日后大有可为,无需纠结于此……”
简而言之,河伯并不希望杨希对于昆仑底下的事情过于深究,在祂看来,灵气都重现了,起码在以后的两千年里,也不需要担忧新的末法劫难会不会过来……
何必呢?
杨希看着祂,也是沉默良久,最后才道:“我,死在了昆仑。”
这句话一说出口,没等河伯有啥反应,却是把杨希自个儿给逗笑了——他现在活蹦乱跳着呢,结果要说自己“死了”。
真是魔幻现实主义。
可笑归笑,正话还是要接着说的。
“当时我以元神而入昆仑地底,见到了那扇青铜巨门。我自然想着扣开这门,以窥其后的存在……”
结果显而易见了。
杨希在千辛万苦的想法子将那扇巨门打开一条缝隙之后,就被其中涌出的莫名力量给击中。
想他堂堂一个地仙,实力近乎于天道的修士,竟然连个反抗都做不了,就地暴毙,连肉身都来不及处理,只勉强保住自己的魂魄飞遁回了吕梁山中,自己的道场之内。
杨希还记得自己当时慌张的样子,是那样的手足无措,是那样的狼狈不堪。
甚至于坚定的道心都受了点损害,从此只能把自己躲在玉牌之内,苟延残喘,也不能给自己的弟子留下一句嘱咐,说清自己的现状如何。
于是地仙杨希死的悄无声息,吕梁山的弟子们也只是自我安慰,说自己的师父碰到了什么好玩有趣的东西,忘了返回自家道场。
至于那块玉牌能够被弟子们供奉,那还是因为杨希当初就一直佩戴着它,作为祖师遗物,当徒子徒孙的自然不能把它摆着吃灰。
而杨希只能像个幽魂一样,被困在玉牌里发霉。
没人知道他的存在,没人可以和他做出交流,在法脉衰落,弟子四散之后,连能给杨希续命的宝物供奉都时有时无。
到了南宋,法脉最后终于不能够再延续下去了,玉牌这个“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也只能被人抢了过去,把玩一番之后,就扔到了一边,不再搭理。
杨老鬼彻底成了个无人察觉的旁观者,在玉牌里看着各式各样的高楼起了,又看着它毫不留情的塌陷而去。
他在玉牌里待了一千四百多年,这是他活着时岁数的二十多倍。
如果刨去其中浑浑噩噩的日子,那也有接近一百年了。
他思维清晰的做了一百年的活死人。
在那一百年里,无聊到发疯的杨希开始忍不住回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
他把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掰开碾碎,翻来覆去的回想,想的都快吐了,唯一的成果却是把突破神仙之后淡化的情感都找了回来。
于是有了七情六欲之后,杨希就更痛苦了。
然后他开始自言自语,学着自己逗自己开心,在听到弟子在上供时念叨的东西也会吐槽痛骂这帮子不成器的家伙。
就算没人知道他。
可杨希总得找点事情做。
他不能让自己就这样被折磨疯掉。
而在刚刚用别人的身体活过来的时候,杨希恨不得仰天大笑,围着房子狂跑几圈。
他陨落在修行界的巅峰,又见证了修道士的落魄,最后复生在了灵气复苏一切重新再来的时候……
天意弄人!
当真是天意弄人啊!
如今他见了河伯,当然得想把让自己受了这么大罪的原因找出来!
“这已然快成我的心魔了。”杨希握拳锤了几下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