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缪给我看她照片的时候,我一把抢过来,他吓了一跳,不过还是简单地介绍了她的情况,希望我能够帮上忙。
那个毁了我第一次人生的企业已经更名易主。真厉害,短短五年,她竟凭借一己之力爬到了无人能及的顶点。
当我真正再度见到她时,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我能看到时间在她的身上留下的深深的刻痕。原本过肩的卷发修短了些,染剂有几处褪了色,斑驳的亚麻色显露出来。烫的卷儿并不有活力,只是僵硬地卷曲着。她好像很少做指甲了,也不再佩带什么首饰,妆容也简单到仅有一层口红。
我灵敏的嗅觉捕捉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被高档的酒类混合物取而代之。
她的眼里没有光。
那双眸子深邃而忧郁,有些冰冷,有些戒备,带着一种成shú_nǚ性特有的魅力,但也带着一种厌世之人才存在的淡漠。
她眼中的星星死去了。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意识到了一个令我心惊胆战的事实。
“她一定会因为自杀而死。”
可这次我想救她。
我们见了几次面,终于确定了初步的治疗方案。在那一刻起,其实我已经抛弃了心理咨询师的外衣。我想救她,以朋友的身份,而不是冰冷的医患关系。
我知道,这违背了职业规定。但无所谓,我不在乎,我生来就不是什么对自己、对职业负责的人,我只对想负责的人与事负责。
我曾失去过一次那样的机会,当发现时已经迟了,我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难以想象,当初这个连门都难以迈进的大厦,如今却能让我悠哉地,在最高董事的办公室前徘徊。
讽刺,太他妈讽刺了。
星云的病不是简单的精神衰弱,而是病入膏肓的重度抑郁。
想来能在短时间内翻覆云雨,只手遮天,靠的果然也不能是正常的手段。
我们是如此沉湎于世界黑暗面的人。
我无法将她拉出来,却也不能任由她沉下去。
这令我十分痛苦。
我竭尽所能地对她好,我也不知道是否是为了弥补自己当年的过错,还是别的什么感情。反正,这一切都是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有些自私吧?我知道。我也知道,我是在抗争——向这无形的命运,向她的命运,我的命运。
很快,凭借与生俱来的交际天赋,星云适应了我的存在。实际上我怕极了,生怕将一切搞砸,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我过去从不这样,这真不像我。
但,我尽可能在她面前表现的自然、体面。在她眼中,我仍不是一个靠谱的心理医生。
这样就好。
那年夏天,我带她去了我曾在山间购置的房子。
我总能知道她何时是空闲的,自然也查过何处能够观察到流星雨。
就在那里,在群星的注视下,她向我吐露了心中所一直压抑的,痛苦的根源。
我从未想过,我的死会令她变成如今的样子。即使,她根本不认识我。
而我也根本不了解她。
或许,开始就像一颗微不足道的种子,在那年的那天无心地掉落在她心的缝隙间。在恶劣的心境中,它干瘪下去,却无声无息地扎了根。
如今回过头,不觉已成参天大树。
然后,轰然倾塌。
五年前的那个夏天,在清冷的天台上,我不认识她。她对我而言是那样陌生,可又像个投机的朋友;现在我们彼此很熟悉,离的很近,我却感觉离她很远。
真是怪事,她明明就在我的身边不是吗。
我紧紧地抱着她。
送她回家之后,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一种非常糟糕的预感诞生了……或许我不该放任她一个人在家里。
我也不知道我是何时睡着的,可能我太累了。我做了个梦,梦见些零零碎碎的场景。
在梦里,她死了。
一把左轮手枪,一瓶高度数的酒精,与满地的鲜血。
我惊醒时,居然已经到了中午。我知道这不是梦,而是未来对我的通告。
她不接电话,公司也没有人。我又开车去了她家,不论怎样敲门,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又晚了吗?
银河财团没有流出任何消息,甚至照常运转,想必在很早前她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我告诉自己,千万别再冲动,千万别做五年前那样的傻事,静观其变,直到死讯发布才算尘埃落定。
可是,我所能看到的未来,为什么不能做出改变?
这简直就像告诉死刑犯的宣判结果,再把它丢进牢里,任由时间煎熬着他的心。
不应当是这样的。
如果我能改变什么就好了——改变未来。
不确定性原理,即在因果律的陈述中,即所得出的并不是结论,而是前提。
若确切地知道现在,就能预见未来,我们不能知道现在的所有细节,是原则性的事。
如果我能做些什么……
如果我能改变什么……
如果……
于是,命运的齿轮再度运作了。
不出三天,她再度出现在公众的视野。她宣称,先前只是身体欠佳,在家里休息了几日。
虽然看到她的时候,我意识到,我还是晚了。
她走上了与我相同的道路。
但,一个新的对未来的陈述,展现在我的面前。
“不论发生何事,我们的命运始终连在一起。”
是它客观地如此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