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保安们很努力地控制着现场,这些话仍源源不断地传入长生的耳中。
极力控制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她大声呵斥着那些说着闲言碎语的家伙。但,作为一个旁人眼中的“第三者”,她的话不仅没有任何说服力,反而成了假惺惺的装腔作势。
她面对着庞大的人群,无数双神情怪异的眼神煎熬着她。
盛夏中,她与她周围的一切都在熊熊燃烧。
忽然,长生看到他们的表情变得惊恐起来。她猛然回过头,只看到一个人影从教学楼的顶层坠落。
还有顾迁承隔着栏杆伸出的,无力的手。
一声嘈杂的巨响。
距离她所着落的草地有一段距离。一些胆小的人尖叫着跑掉了,胆子稍大的踌躇几步,最终也选择离开现场。
沙暴发生之时,每一粒尘埃都觉得自己是无辜的。
长生双腿发软。恍惚间,她不受控制地迈着软绵绵的步子向前走去。
几名保安冲过去紧紧拦住她。这时,不知先前谁呼叫的消防车与救护车已经赶来了。
车与蝉的鸣声,让这吵闹不安的夏天更加聒噪。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一阵天旋地转。
长生沉沉地闭上了眼。
再度睁开时,她看到一片茫茫的白色,嗅到消毒水的味道。
她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南萱的事。护士反应了一下,随即告诉她,那个坠楼的女生受到树枝与灌木的缓冲,除了些许擦伤与磕碰并无大碍。
可以说是奇迹也不为过。而院方在那边,正忙着应付记者。
据说除自己和南萱之外,另一个人也被送到了医院。
顾迁承正在心理科与医生谈话——她的状态很不好。
毕竟,眼睁睁地看着学生做出那样的选择,任何一位具有职业道德的教师都会受到极大的心理冲击。
长生并不知道顾迁承与她的朋友在那里说了什么。只是长久以来,她的内心都觉得自己是亏欠南萱的。
毕竟,她曾经救了她一命。
她们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发小,闺蜜。
即使搬过家,上着不同的中学,有着不同的生活环境与社交圈,这仍然不能影响他们的关系。当高考过后,她们第一时间联系对方,交流了填志愿的观点。
甚至二人双双被录取后,她们提前找到导员调换了寝室。
能支持她们的感情走的如此之久,并不仅仅源于共同话题与相近的三观。
还有在一方明事理前提下的,另一方的无条件妥协。
南萱确实是在无意中救过她一命的。
两小无猜的她们,家庭环境有着天差地别。
南萱的父亲搞园林设计,母亲也有着体面的工作,她的童年自然是衣食无忧。但长生并不那么幸运了。
所有懂事的孩子的背后,都是故事。
长生的双亲都是工厂的员工,做着些简单重复的工作。后来,由于操作失误,一场工伤事故降临在母亲的身上,导致她失去了健全的双腿。
这场官司,父亲怎么也打不赢。
很快,为了避免潜在的风险,工厂进行了大量裁员,将所有人力换成了精准无误的机器。
家里就这样失去了仅存的经济来源。
要给年迈的爷爷奶奶寄钱,又要照顾行动不便的母亲,付出大量劳力与财力的父亲,每日都在崩溃的边缘游荡。
为了解压,父亲时常醉酒。喝多了以后,他会对懂事的小长生不讲道理地打骂。
清醒了,又会抱着宝贝女儿痛哭流涕,跪地忏悔。
反复如此。
一开始,她是可以理解,也可以忍受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泄愤行为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日益加剧。
毕竟,生活只会越来越糟。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