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一觉醒来,杨琪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照镜子。
对着铜镜,她看了又看,从美美的脖颈上找不到一丝赘肉,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南爷与安隐在树荫下乘凉,还在为方才杨琪抽搐那一幕心惊肉跳。
杨琪从堂屋出来,双瞳泛红,恐是鬼压床留下的后遗症。
安隐将她招致跟前来,轻声询问:“睡得可好?”
杨琪皱着眉,摇头说道:“不好,知了太吵。”
安隐弯了弯嘴角,看一眼闭目眼神的南爷后,又对杨琪发问:“就没别的了?”
杨琪狠点了一下头,底气十足道:“有,我做了一个梦!”
“喔?”安隐兴趣十足。“什么样的梦?”
就连南爷也挑眉,摆出愿闻其详之貌。
“噩梦!”杨琪恶狠狠道。一想起梦中的情形,她小手不由按上了脖子,惊魂甫定得继续说,“我梦见一条蛇,它也不咬我,就缠着我的脖子不放。都快把我勒的没气了,我还以为我会死在梦里呢!”
“那蛇长什么样?”安隐问。
“就是上回咱们在绿洲碰见的那条紫花色的蛇。”估计是那次在她心里留下的阴影,那条紫花色的毒蛇才跑到她的梦里去了。
安隐还要追根究底,只听南爷老神在在:
“梦见蛇啊,那可是大凶之兆,你这两天乖乖在院子里,别出门了。”
杨琪扬眉斜睨她,口吻略带惊讶,“你还信这个?”
南爷掀开眼眸,幽幽的看她一眼,随即视线一转,目光落在了从院门前走来的韩飞身上。
韩飞来通报,“爷,东家的儿子来了。”
所谓的东家,是他们居住的这座宅院原先的主人,便是狗蛋他们家。
来人正是狗蛋,他背了一个箩筐,箩筐里装满了四个西瓜。
先前狗蛋便说过了晌午,他会送瓜到溪北,这会儿果真如约来了。
狗蛋进了院子,刚放下箩筐,还没来得及将瓜从里头拾出来,便听杨琪说:
“将这些瓜丢到溪里冰着,到明早上再吃,定可口。”
狗蛋神色一紧,忙道:“那可使不得。”他倒不是怕这些瓜被那些个戏水的娃子抢去偷吃了,“今儿夜里有雨,把瓜放溪里一晚上,岂不是要被大水冲跑了!”
杨琪仰头看着晴朗的天空,觉得怎么也不像会下雨的样子。
靠天吃饭的,不摸清老天爷的脾气可不行。这八月末的天,就好比三岁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了。
将才狗蛋越溪时,发现水涨了好些,也流得比以往急了些。应是上游下了雨,沱村才来了水汛。
抬头望一眼西方天,已是黑压压的乌云一片,朝这边滚滚而来。
如若不出差错,傍晚时分准下雨。
杨琪仰得脖子都酸了,才瞧见天色稍微有变。
临走前,狗蛋对杨琪说:“小妹,明儿俺带你捞鱼去。这水里面一涝,好鱼都从上边游下来了!”
杨琪欣然答应,心里对这位狗蛋小哥的好感蹭蹭的往上窜。
韩飞正要去值守院门,却被安隐叫住:“韩飞,别忙了,坐下来吃瓜。”
安隐将杨琪在水桶里泡了一晌午的西瓜捞了出来,刨开后分与大伙儿。
凉水里头过了一遍,西瓜变得冰甜可口,十分消暑。
“这个瓜,比早上那几个好吃多啦!”耶律胜一鼓作气,将手里的西瓜啃得只剩下不见红瓤的瓜皮。
想起早上的事,杨琪登时就没好气。那耶律胜不仅贪吃,而且吃得又多,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西瓜七八个人分,光耶律胜一人眨眼间就吃了四分之一。
安隐定定的看着他,“胜,去将爷的夜壶拿溪边涮涮。”
“这不有那小丫头片子么,叫她去!”耶律胜不服气。
安隐瞪他,“爷都没意见,你敢有意见?”
耶律胜看了南爷一眼,似乎是希望他能出言抱不平,最后见是没希望了,便嘟嘟囔囔带着一片西瓜走了。
有人为她出气,杨琪自然快慰无比,再啃一口西瓜,都觉得比之前甜得多。
“爹爹……啊呸呸!这都离了沙家寨,我这嘴咋还那么贱!”杨琪小手拍着嘴。
由此可见,习惯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就你嘴无遮拦,什么不敢叫?”即便是说教,安隐的口吻里也带着宠溺的味道。他轻轻一笑,又道:“你可知道,你这一声爹爹,将爷叫老了多少!”
杨琪脱口道:“他本身就老大不小了。”
这话背后说一说也就罢了,这丫头竟当着南爷的面说出来了,丝毫也不忌讳。
“胡说八道!”安隐作势打她,不过是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以示惩戒。“爷还没娶亲呢!”他眼中忽然多了些许感伤的情绪,就连笑容也变得勉强起来,又喃喃自语似的,“爷跟我过世的儿子一般大……”
明明是炎炎夏日,气氛忽然变得冷清。
熟悉安隐的人都知道,他膝下就一个独子,却在前两年与宋军交战时,死在了战场上。
然而祸不单行,安隐的妻子不堪丧子之痛,郁郁寡欢了一年终于病逝。
沉闷之中,杨琪凑近安隐,带着试探,“你今年贵庚?”
“四十有二。”安隐如实相告。
杨琪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抽了一口冷气,那挺直的小身板让人忍不住抱在怀里。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狗蛋他娘明显比你小,你居然叫人家大姐,真不害臊!”
此话一出,惹得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