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一到,姜骥牵着婧儿去国公府的前院主厅拜堂,郡主府小小的地方,挤不下这么多人,席面仪程都摆在国公府,郡主府的主院只是洞房的地方,按金童的说法,那就是婧儿的起居之所,哪里像一座府邸。
婧儿对于郡主府没什么执念,有个地方让她住着便行,她在宫里的住所就很不错,她甚至觉着,便是不给她建郡主府,在国公府有一间院子给她住便行,她手里头有钱,可以去外头置房产,若在夫家受气了,又不知该回哪个娘家,便去她自个儿的宅子里住着。
姜骥这是续娶,除了拜天地拜高堂之外,新娘子原本还该拜原配夫人的牌位,但因着他娶的是皇室女,拜堂时还有礼部官员和内务府的宦官在盯着呢,他们若敢来这出,不必祥郡王大发雷霆,这些人都要先来斥责他们不敬皇室,天地君亲师,国礼面前家礼必须退步。
姜定南站在人群里看父亲满面喜色地迎娶新人,虽然很多人都说父亲在母亲逝世五年后再娶,算得上情深义重了,可他还是没法接受,曾经父亲对着母亲和他的铁血柔情日后将属于另一个女人,以及他们的新孩子。这个女人取代了母亲的地位,以后她的孩子,是不是也要取代他和妹妹的地位?祖父说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可祖父只能支持他在国公府的地位,没法支持他在父亲心里的地位啊。
恐惧了很久的时日终于到了,他曾经想过在拜堂时搞些小花样,让众人注意到他,想到他的母亲,想到这个女人只是个继室,可祖父叮嘱过他,不许在今日生事,不管对方提多过分的要求,他都得忍着,这是全京城瞩目的盛事,他若是在这种场合打了皇室的脸,祖父都保不住他。
多过分的事么?好像也没有做,只不过这个女人进门,一切都是以原配的规格来准备的,甚至在有些地方还比当年他的母亲进门时更加精细重视,除了他,所有人都觉着这是理所应当的,人家是郡主嘛,娶郡主就得这样的规格啊。
夫妻交拜后,姜定南看着父亲牵着那个女人去了后院,要绕到郡主府去,晨曦被奶娘抱着跟着去了,她要去新房里看看新娘子,也不是必须去,就是亲戚家的孩子都吵着要去看新娘子,她不好说不去,否则岂不是让所有人知道她不满新母亲?
这才多久,晨曦甫一出生就被祖母带在身边,虽没了母亲,但还是府里最受宠的小姑娘,无忧无虑的,这才多久,就知道看人眼色行事了。
姜骥牵着婧儿进新房后,在礼乐嬷嬷的唱和下揭开了盖头,盖头下是他印象中的柔丽佳人,却又好像不是,他有挺长一段日子没见过她了,觉着她好似更成熟妩媚了些,似乎与他记忆中那个清丽稚嫩的小丫头重合不起来。
揭了盖头后姜骥与婧儿并排坐着,礼乐嬷嬷给他们结发坐床,晨曦和亲戚家的孩子一起站在人群里看热闹,今日她也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裙,喜气的很,一张小脸从早起见了客人便欣笑着,一点儿看不出心里苦涩,这会儿她跟着小姊妹们来新房里,父亲全程未瞥过她一眼,只顾着这个新娘子。看到结发这个环节,她一双手扯着衣带绕成了麻花,她曾经问过祖母,原配和继室有何区别,祖母说,原配又称糟糠之妻,结发之妻,糟糠之妻不可弃,结发夫妻两不离,原配妻子才可以结发。
为什么这个新娘子也可以!
连她一个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这些大人难道不知道么,为什么没有人提出来?她能说么?不能吧,祖母说她今儿要听话,不能乱说话惹人家不开心,可她好难受啊。
新房里原本是喜气洋洋的场面,礼乐嬷嬷和全福太太在给新人唱彩道贺,往床上撒桂圆莲子红枣花生,新房里站了很多小孩子,丫鬟们也抓了好多糖给他们,众人都喜气洋溢,在这样喜气的氛围里,偏偏有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哭了起来,哭声将新房里的喜乐氛围凝滞。
婧儿直觉不妙,虽说大喜之日听到哭声不太好,可看那小姑娘的形容,也才四五岁吧,可能是分到的糖少了不开心,大人说句抱歉带出去哄便是,喜房里照样乐呵,为何她一哭众人都止了笑声停下来看她呢?
小姑娘身边跟着的下人很快反应过来,道了几句歉意,想将小主子抱出去,姜骥却忽然开口,“给我。”
婧儿心里一滞,眼帘低垂着没敢再看那小姑娘,也没敢看这房中情景。
姜骥将小姑娘抱到了膝上坐着,轻声颠哄了她几句,“晨曦怎么了,爹在这儿,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姜骥说话间还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捏了捏她的手掌,婧儿坐在他身边,这会儿真是不太好受的,大婚之日本该是丈夫和她结发坐床接受亲友祝福的时候,这会儿丈夫却抱着前妻的女儿和她一起坐着,别说这小姑娘想哭,她都想哭了。
晨曦小姑娘不说话只是哭,眼泪鼻涕蹭到父亲的喜服上,在父亲怀里乱动,小手随意一挥间正好打在父亲和新娘子交缠着的长发上,发丝顺滑,原本就只是用根红绳轻轻绑着,待坐完了床要剪下来,用锦囊装着压在枕头底下的,这才刚绑上还没热乎,就被晨曦一手给打断了。
全福太太都僵着脸说不出话了,礼乐嬷嬷脸色铁青,让人将小姑娘抱下去,姜骥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晨曦哭着难受,新婚妻子的脸面也要维护,在好丈夫和好父亲的角色中,他很难做抉择。
新房里喜气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