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放我们进去,好歹让奴婢入城去叫个太医出来啊……你这样把殿下晾在城门口算是个什么意思?殿下都痛成那样了,再不入城,你日后如何向陛下交代啊?”
朱芷凌此刻倒真不是装出来的,她确实腹中越来越痛。平日里在臣子面前,她为了保持储君的威严,绝不肯吐露半分柔弱之音,可方才又气又急又心中惧怕,牵动腹中胎儿竟然躁动不止,痛得五脏六腑如拧成了麻花一般。
陆文骠见状迟疑道:“殿下,陛下确实有旨意,不让入城,但殿下又……”
“又什么又,都这节骨眼上了,你能不能快点说?”宫女机灵得很,一听他这话头似是有回转余地,赶紧催问。
“臣只想问一句,殿下倘若执意要抗旨入城,可真的是想清楚了?”
朱芷凌已是痛得直不起身,见他这样问,哪里还会犹豫,立刻点了点头。
陆文骠叹了口气,作了个手势,四下的兵士立时退了开去,这分明是要放行的意思。
朱芷凌心中暗自庆幸,真是个机灵的孩子,在这节骨眼儿上,知道该如何帮着娘亲,若不是这一出苦肉计,只怕还进不得城去。
浩浩荡荡的车队再次如长蛇般地开始蠕动,陆文骠默默地看着兵士打开了那扇沉重而高大的城门,看着朱芷凌的车辇渐渐消失在大门之后。
他身后的千户轻声问道:“大人,陛下有旨不得放入,您这样做真的好吗?”
陆文骠黯然道:“天要下雨……随她去吧……”。
朱芷凌刚入了城门,即刻唤人将十六引的车辇换成了轻便的八骏马车。上车之前,她朝斜上方的宫墙飞檐处瞟了一眼。
银花应是已伏在了附近的某处。
朱芷凌捂着小腹皱眉靠在窗边,汗水依然不止。
腹中疼痛,脚上的皮肤肿胀得只是触着地面都觉得几乎要被撑破,这该如何是好。
她看着窗外乌云渐散,明月高悬,估摸着丑时已过半,此时宫中当是最夜深人静之时。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怀中又摸出之前的那个小小的玉手盒,打开盒盖,朱红似火的药丸静静地嵌在那里。
只能……如此了。
朱芷凌将第二颗朱雀镇胎丸送入口中,那丸药的大小无水吞服甚是困难,事出紧急来不及再唤人端茶来,于是一闭眼狠命吞下,卡得喉咙中一阵生疼。
不管日后付出怎样的代价,这几个时辰中必须拼尽全力容不得半分差池。无垠,哪怕折寿再多,我也须把这皇位夺在手中,造一方能与你清明度日的天地来。
马车行进在高高的城楼大道上。
抚星台已近在咫尺,朱芷凌望见瀛泽殿前空无一人,觉得有些奇怪。
“银花……”
一声轻唤,一个身影已闪到车旁。
“精兵何在?”
“都候在瀛泽殿侧,只等殿下号令。”
朱芷凌点点头,吃力地已经连下车的力气都没有了。
药效还须得一会儿,也罢,索性沉下心来好好闭目养养神。
月色透过薄纱般的夜雾静静地照在的瀛泽殿前,无声无杳。一辆孤零零的马车就这么停在不远处宽广的宫道上,十分显眼。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朱芷凌觉得渐渐精神振奋,知道是药已生效,立刻下了车,往抚星台前高高的阶梯走去。
身旁的宫女见她只是这一会儿,便又自若如素,明明是已怀胎八月,脚下的步子却迅捷得和常人无异,与方才判若两人,不由惊愕。
只有朱芷凌自己知道,这是寅年吃了卯年的粮,只怕自己这身子的苦日子还在后头了。
她轻车熟路地入了抚星台,又转入一旁的偏殿。这一处偏殿离正殿相隔甚远,平日里没什么人来。
朱芷凌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才走到偏殿一角,角落上横着一排精致的八美踏春刺绣屏风。她轻轻推开屏风,赫然露出一口紫檀银锁箱来。
此时的朱芷凌觉得心中狂跳,她十分清楚她在做什么,她更清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取出一把贴身带着的钥匙,小心地打开了那箱子,箱子里放着的是一套金色的盔甲。甲胄制作得十分精美,连花纹上的纹理都精细得丝丝入微,只是瞧着有些异域的风情。
这是一年前金刃王罗布托莫大虬送给自己的礼物。
“希望哪一天能亲眼看到殿下穿着金盔的飒爽英姿。”如是说。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时不时地传来几声穿戴铠甲时的碰击声。
银花正挂在宫殿的外檐上,她从窗外探头望去,看见朱芷凌将金铠的各个部位正一件一件地往身上穿着。
银花如女童般地笑了起来,笑声天真烂漫,就像一个从没遇到过什么烦恼的小孩子。
朱芷凌很快就从偏殿中走了出来,铁花已按她之前的吩咐,将那一千士兵集结到殿前。
这些都是铁花精心挑选出来的军中好手,早在两个月前,朱芷凌便吩咐铁花要额外花功夫点拨调教。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朱芷凌望着殿前旌甲森然一片,心潮澎湃。她高声道:
“诸位将士,你们都是我金羽营中一等一的好手,也是军中的翘楚,更是我碧海国日后的栋梁!如今陛下已病沉体重,神志尽失,却有谗臣趁虚而入妄图扰乱圣听!我朱芷凌承于天命,受于皇敕,肩负监国护民之重责,绝不可姑息奸佞。今夜,就请各位将士随我一同,入涌金门来仪宫,清君侧,除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