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得众臣们面面相觑,忽然发现果然是隔行如隔山,自己看来就是一嫁一娶的事儿,竟被这个叶知秋说出那么多名堂来。还关系到一国的颜面,这名头扣得自己可惹不起。先前的户部尚书裴然早已双唇紧闭两眼看天,似已是事不关己了。
温帝听了,略有迟疑,问道:“那么爱卿是觉得联姻不妥?”
叶知秋摇摇头,回道:“非也,如今天下三分,我苍梧与碧海唇齿相依已近百年,此番情谊实是难能可贵。况且有伊穆兰虎视于北地,两国皇族的联姻远胜一纸文书的盟约。臣以为,此姻当结!”
“那爱卿的疑虑是?”
叶知秋微微一笑道:“臣的疑虑不足挂齿,如何打消明皇的疑虑才是此事的关窍。臣揣测明皇担忧的是婚娶的路上是否又会出现伊穆兰的伏兵,重蹈落英湖的旧辙。此事要解决并不难,难的是需要一能言之人亲自说服明皇于阶前,方可再谈婚论嫁。所以臣以为,眼下不应大张旗鼓地指派婚使,而是只以寻常出使为名,到访太液国都,与明皇当面交涉。待一切谈妥之后,再取出备好的圣上的书信及彩礼,以结姻之名行婚使之事,方可周全。”
温帝一听,觉得叶知秋所言滴水不漏确实周详,点点头道:“爱卿所言极是,如此一来,这个出使之人选当慎之又慎了。”言毕,目光扫了一下阶下众臣道:“诸位爱卿,可有谁愿担此大任,替太子做个大媒啊?”
鸦雀无声。
那是当然的了。说得好听是大媒,日后储君即位,单论这做媒的旧情,也能当自己的一道护身符了。可听说明皇那老女人性格古怪,要是翻脸不认账,到时候就不是做大媒,而是倒大霉了。
叶知秋淡淡地应道:“臣不才,愿自荐前往碧海。”
温帝正愁下不来台,见叶知秋开口,心中一阵宽慰,喜道:“爱卿愿亲往碧海一趟?”
“臣二十五年前便是以婚使的身份去了碧海,做了银泉公主与右太师的媒人,与那明皇也算有过面识。如今此事事归礼部,臣又是尚书之位,担此重任乃是当仁不让,想必诸位大人也不会想要与臣相争吧?”
“怎会怎会,是是是,极好极好。”寂静的含元殿上忽如一夜春风来,已是欢声笑语的样子。众臣们一听叶知秋自荐,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之余,纷纷夸赞叶尚书资历之深厚、行事之稳妥、于情于理都是婚使的不二人选。
户部尚书裴然又高声奏道:“圣上,臣斗胆请任此次结姻的副婚使。百姓嫁娶尚要倾囊操办,何况是一国太子。想必这次联姻需要花费之处甚多,叶大人出使碧海专心主外,臣只会干些分斤拨两的事儿,愿在国内与叶大人遥相呼应,共理首尾。”言罢,不等温帝开口,便一脸真诚地朝叶知秋作了一揖道:“叶大人只管专心与那明皇周旋,婚嫁所需开销流水之事,户部愿鼎力相助!”
众臣闻言纷纷心中暗骂裴然厚颜无耻,什么副婚使,分明就是天塌下来有叶知秋顶着才敢说这话,还有脸说共理首尾。
但嘴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哎呀,若户部与礼部两部共理联姻之事,必是万无一失啊。此等精诚之心,当是我等楷模啊。”舌底的赞美之辞向来没有穷尽之时。
温帝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如此,便有劳二位爱卿了。如今左右太师皆已不在朝中,众臣还能如此恪尽职守,朕心甚慰!”
叶知秋忽然又高声道:“臣还有一事。”
收放自如的众臣立马又闭嘴了,惊恐地看着叶知秋,唯恐他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爱卿请讲。”
“此次出使关系重大,臣想请一武官陪同前往。”
“这是自然,兵部尚书何在……”
“臣心中已有人选,还望圣上应允。”
温帝一怔,连人选都想好了?
“不妨说来听听。”
“便是陪太子殿下出使碧海时的护军统领曹将军。”
殿上顿时一阵窃窃私语。
就是那个落英湖畔护卫不力被劫了公主的那个曹将军?这种人怎好再用?没治他的罪就算是皇恩浩荡了。叶知秋居然去碧海前还先给自己惹一身臊?搞什么鬼?
温帝也皱了眉,怎么是他?
叶知秋根本不理会殿上的交头接耳,继续说道:“臣知道落英湖之劫曹将军有责在身。但此事乃是我在明处,而伊穆兰人早有在暗中部署,事发不在我国境内,实难预料。况且关起门来说,曹将军的首要职责乃是护卫太子殿下,而非银泉公主。以区区十数人能护得殿下毫发无伤,情急之下还能如此知晓轻重,实是难能的将才。论资历,曹将军虽有些浅薄,但他已到过碧海,对那里的情形也十分清楚,臣用起人来应是更方便些。”
群臣不禁暗自感叹:不愧是一部的尚书,能巧舌如簧翻云覆雨,硬是把一个马虎之人说成了可造之材,今日真是受教了。
温帝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让人有些琢磨不透。他自然知道落英湖是怎么回事,可叶知秋的口才如此了得,这次到了碧海国,想来必能成事,不由心下一宽。
“好,那朕就依你的意思,将曹将军指派于你。余下的事,你自行与兵部交接便是。”
“臣遵旨。”
尘埃落定,皆大欢喜。
早朝后,众臣正要徐徐退出含元殿,温帝忽道:“叶爱卿,你且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