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只要你嫁给他,他就愿意散去后院,你为什么不嫁给他,为什么!”月邀道。
赵向零一愣,知道是王尧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她。
当时她只觉得王尧这句是玩笑话,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
不过记得又如何,记得她就要按照他说的去做么?
“你和我们不一样,你要是嫁给他,他后院里头的十几个人都可以得到救赎,你为什么不可以?”月邀喃喃道。
赵向零瞧她一眼,顿时觉得陌生得很:“我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牺牲你一个人,我们都可以得到幸福!你就一个人,况且王家那么好,你一看也不是普通人家,你未必会不幸福。”月邀说着,眼底有些涣散。
“凭什么。”赵向零倒吸一口凉气。她不知道,不知道有人可以将这种肮脏的牺牲说得如此大义凛然。
“你为什么不能这样做!”月邀道,脸上再度失了血色,她说的又急又快,唇中的血开始泛黑,是中毒已深的象征,“你为什么就不能牺牲自己成就别人......”
“抱歉。”赵向零起身,没有再看月邀,“我没有那么无私,相反,我是个很自私的人。”
月邀口口声声的牺牲和大义,她做不到。
“为什么......”月邀喃喃,气力不支。
“你的眼睛那么好,为什么不扣出来给别人。”赵向零冷笑,“眼瞎的人那么多,你就不能救救他们?”
月邀垂头:“那是我的眼睛。”
赵向零大笑,嘲讽道:“这是我的选择。”
口口声声要别人牺牲,最后自己又是什么货色?自己都做不到的东西,凭什么要别人去做?
赵向零转头,打算离开这里。她仅有的一点内疚散去,换成了冰凉。
她错了,月邀根本就不值得救。
在踏出门的那一刻,赵向零听见了月邀最后的一声嘶吼:“你这种人,就是丧门星,会给所有人带来不幸,你,你永远都不会幸福!”
赵向零顿了顿脚步,没有回头。
月邀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为什么?为什么她只要小小牺牲一下就能换来所有人的和平,为什么她不这样做!
她永远不会明白,也想不明白。
===
梧桐宫云霾塔上,赵向零身着一袭梨白色长裙吊脚坐在塔顶。已入深秋,衣衫稍厚,秋风带起衣袂,吹在身上有些凉意。
执起酒壶,仰头咽下酒液却觉得有些苦涩。
诅咒,赵向零从来不信。死在她面前的人那么多,如果诅咒有用,她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
身后环佩声起,赵向零回头,果瞧见李瑞清信步走来。
自己回宫后并没有急着去找他,而是来此处喝闷酒。想来他醒来后没有看见自己,才寻到了此处。也难为他找来。
“向零。过来。”李瑞清没有急着靠近,皱眉瞧着赵向零伸手道。
赵向零半个身子探出塔外,白衣猎猎,总给人种她要生出双翅遥遥飞去的错觉。李瑞清不敢靠近,生怕会惊动她掉下去。
“我不过去。”赵向零拒绝道,“朕哪里也不去。”
说完,她仰头倒酒执壶冲着李瑞清遥遥一笑,甚至晃晃脚让自己坐得更不稳了些。
“听话。”李瑞清急道,又不敢妄动,只得劝道,“向零,这不是你的错,那火不是你的错。”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火的起因。
此事同禹德泽,玄音甚至青花都脱不开干系,可她不能治罪,就像她不能治王尧的罪一样。
在没有确切证据证明他是罪魁祸首之前,她都不能轻举妄动。
王家和禹家都是大族,没有足够的罪过和理由,她都不能动手。一旦动手,难免朝堂不稳,人心惶惶。
她要顾全大局。这该死的大局!
“不是我的错。”赵向零喃喃,抬头瞧着西边凄惨颜色的夕阳,“瑞清,你告诉我,那是谁的错?”
“是我让青花知道我们的动向,是我留着禹德泽玄音这些心腹大患,是我,都是我,如果没有我是不是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如果没有这个皇帝,是不是一切都可以结束!”
站起身,赵向零立在不过半掌宽的圆栏杆之上,展臂任由风吹开她广袖,稍往后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跌落下去。
“向零,你冷静下来。”李瑞清抬头,脸上神色暴露他此刻的恐慌,“你别动,听我说,听我说!”
赵向零笑,将酒壶往前扔:“瑞清,有件事我没有骗你。”
“我想死。很想死。”
酒壶滚了几圈,跌在李瑞清脚边,酒液落了一地。
“我知道,我们下来好不好?向零,你下来,好不好?”
李瑞清张开手臂,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赵向零的眼睛,认真得不敢眨眼。
他怕一眨眼,错过的就是一生。
“瑞清,你听我说话。”赵向零笑,抬手,瞧着自己广袖飘扬。
“你说,你好好说,不要乱动。”
“瑞清。”赵向零歪头,收了面上所有光华,替代的是一派颓圮之色,“我从小就没有给人带去过幸福。”
“我娘怀我的时候,爹为人所胁迫,离我们而去。长到六载,住在你家,害得剑影阁差点遭受无妄之灾,回到宫中时,我爹回来,我以为我们家将会团聚,将会弥补回所有,却不想他带来的还有一柄冷冰冰的剑。”
赵向零眼下,一道极细极细的水线划过,润在她雪色肌肤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