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荻低眉顺眼的跪在长平宫光亮的石板上,头都不敢抬起来,她紧张的手脚都有些发抖,跪在这里,她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真真儿的就是个命如草芥的蝼蚁,一颗脑袋在脖子上感觉摇摇欲坠。
“你就是城儿新从凤台军营里觅来的厨子?”声音温和富有磁性,还带着一些慵懒的味道,果然是江连城的亲爹。
秋荻头伏的更低了,口齿清楚的应了“是”。
“抬起头来吧。”中越王带着笑意温和的说,“别紧张,孤这长平宫不是吃人的狼窝。”
秋荻这才麻着胆子,慢慢的把头抬起来,只见一个头戴白纶巾,身着云山鸟兽暗纹织锦白袍的中年男人,神色温和,带着几分慵懒。约莫五十岁上下,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再次印证了他是江连城的亲爹,若不是眼角隐隐的皱纹和下巴那一把飘飘的长须,父子两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中越王看着秋荻,竟然呆了一呆,直到一旁立着的宁宁郡主提醒,才回过神来,略显尴尬的咳了一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别跪着了,这又不是宏光殿,不要拘着礼,坐着回话吧。”
秋荻受宠若惊,斜签儿坐下来,“回禀王上,草民虚岁十八。”秋荻恭恭敬敬的答话,见他态度和蔼,并没有想象中王侯的那种威严,心中也稍安。
宁宁笑嘻嘻道:“我把你做的芙蓉糕拿给舅舅吃,舅舅很喜欢,特意召见你,你可还会做其他的点心?”
秋荻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为点心,“民间的一些小点心,草民都会做,王上若是不嫌弃,待草民一一做给王上吃。”
中越王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很好,很好,咱们去花园走走,我新种了不少瓜果,你来瞧瞧能拿去做个什么点心来。”牵了宁宁的手,信步到后花园去。
秋荻在身后默默跟着。
想不到堂堂中越王居然在王宫后花园里种起了菜,半个花园变成了菜园。
只见一垄垄整齐的白菜、水灵灵的大葱,葫芦架子上吊着好几个碧绿鲜嫩的葫芦,墙角的南瓜黄澄澄的已经有磨盘大。
中越王指着那磨盘大的南瓜对宁宁说:“从前你舅母最爱给孤做南瓜饼,十几年没吃到了,宫里人做的味道都不对,孤舍不得摘,留着都留老了。”
宁宁奇道:“舅母还会做这些民间小吃?”堂堂中越王后居然做南瓜饼这样粗鄙的市井小吃?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出口,心中却是十分疑惑。
秋荻看着他紧锁的眉头间淡淡的思念和哀伤弥漫着,心中不由得一软,不知打哪里来的勇气,鬼使神差道:“不如把那个南瓜给我吧,我试试。”一时间竟然就直接自称了“我”,等反应过来,额上已经是冷汗津津。
“好,一会儿孤让人摘了拿到城儿宫里。”中越王竟然点了点头答应了,眯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又有一点走神,半晌才问道:“你叫秋荻?”
“是。”
“枫叶荻花秋瑟瑟,这名字未免太凄凉了一些。”中越王心思敏感细腻又是个多情种子,不由得生了感慨。
秋荻却不觉得,不由得答道:“秋夜荻花一景是凄凉还是圆满,皆因见者心境不同而感受不同。草民曾听过一首诗偈,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秋荻灿烂一笑,心生向往“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是农民们最开心的时节,虽然万物渐渐凋零,但是凋零却是为了来年春天更好的盛开啊。”
“好一句是为了来年春天更好的盛开!倒是孤如此伤春悲秋显得小家子气了。”中越王大笑,心中因念及亡妻而生的阴霾一扫而光。
秋荻自知失言,居然一时间忘记他中越王的身份,心中懊悔,脚下一软跪了下来,“草民一时口快,冒犯王上,请王上恕罪。”
中越王毫不在意,冲她招手道,“来,帮孤把这垄草捡了,年纪大了,腰弯不下去。”又看向在一旁缩手缩脚生怕沾到泥土弄脏自己衣裳的宁宁“你去树底下呆着乘凉,仔细晒着。”
宁宁噘着嘴不甘心站在一旁看着,几次脚试探的伸过去,最终还是没胆量走过去。
“你念过书?”中越王问。
“《四书》《五经》都念过一些,认得几个字。”秋荻谦逊的回答道,再也不敢卖弄。
“极好,极好。”中越王笑着点头。
秋荻很快帮着把菜园里的草都清除干净了,还自告奋勇的把土松了一遍。
中越王很是满意,看向秋荻的眼神更深了,唇边带着浅浅的温柔,“往后你每几日便过来帮孤整整花园,顺便带上你的点心,孤可不吃重样儿的。”
“好的。”秋荻擦擦额上亮晶晶的汗,笑的十分真诚。
中越王净了手,已经有宫人抬了两具步撵过来,他慢悠悠的上了步撵回头问道:“今日你可累着了?上来跟孤同乘一撵吧。”
秋荻正为难之际,一个多月不见的江连城却突然出现,高声道:“儿臣见过父王。”
许久不见的亲生儿子归来,中越王立刻把注意力从秋荻身上移走。宁宁也顾不得郡主形象,直接跳下了步撵,又扑了过去。
江连城看似无意的对秋荻说道:“怎么还不回去给小爷准备晚餐?”
秋荻如获大赦,慌忙应了退下。
中越王拍着儿子的肩膀道:“你这一次去边城可是比往日耽搁的久了许多,怎么,有什么事吗?”
“一切如常,只是近来涌进我中越的难民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