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兰庭的郁闷忽生,算来还真是他自找的。
起因源于他提起柴生和莫问的终于抵京:“今日为了给二妹妹收场,耽搁到了这个时辰,匆匆的设宴接风未免太仓促,阿庄已经安排宿处,好让柴生和莫问先行休整,待明日咱们再替他们接风洗尘,辉辉若有什么需要,不用顾忌府里的陈规,大可遣人交待阿庄一声就是。”
“这不必了,阿庄已经传了话进来,柴生哥和小道听说咱们今日不得空,已经先找了个客栈住下。”春归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在和兰庭见外,在她看来柴生和莫问两人是受了兄长的所托前来京城,担心的就是她在太师府里遇着什么难处好及时扶助,所以柴生自然是不愿多多叨扰太师府,先就欠下人情:“柴生哥这回入京并非只是暂居,是以赁居落脚在所难免,他虽自来视阿爹为师长一般的敬重,与我也和手足兄妹没什么两样,但到底在名义上头,不能称为太师府的姻亲,迳勿虽是一片盛情,但柴生哥心里会觉太过叨扰过意不去。”
她话虽说得周密,并没露出“为防万一、慎领人情”的意思,只是兰庭也多少猜出来大舅兄安排柴生前来京城是何打算,大舅兄的担忧他不是不能理解,甚至还为春归身后总算有了这么位替她真心实意着想周全的亲人而庆幸,但他这时却突然介意起春归竟然也有这样的担忧,难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完善,所以仍然没能赢得春归的信任?
他心里忽然就有些不是滋味了,终是计较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春归仍然没有把他当作最为亲近的人。
不同于他能自然而然的对春归开口,拜托春归对兰心多多关照,但春归呢,却始终不肯为了娘家的人事向他直言需要,说到底这种生怕麻烦叨扰他的顾虑,仍是见外,没把他当作家人。
赵大爷原本愉悦的情绪顿时变得消沉,他站了起来:“我好容易回来一趟,也不打算今日再去外院,今晚咱们自己烹饪饮食吧,我来动手,先去看看备着什么食材。”
消沉郁闷的结果就是大献殷勤,兰庭这样的情绪反应哪能让春归有所觉察,所以她仍是八风不动的端坐着品茶,露出无知的笑脸:“甚好甚好。”
完全忘记了今日是费嬷嬷首日上岗,这个负责督促庭大奶奶的“菩萨”正目光炯炯检阅斥园里的人事,就连天真浪漫的菊羞都意识到危机,说话时音量都矮了八度,反而是最该谨言慎行免得被抓住把柄成为新官上任第一把火的春归,经兰庭这么一打岔,把费嬷嬷忘在了九宵云外。
结果没多久茶室里的安闲自在就被打扰了,费嬷嬷不同曹妈妈,没有追着兰庭进行“君子远疱厨”这条其实是源于误解的教育,她是直接向庭大奶奶进行了劝谏:“凡为女子,习以为常,摩锅洗镬,煮水煎汤,莫学懒妇,不解思量。大奶奶虽说为主,日常饮食自有仆妇侍候,不过大爷既然亲自下厨烹饪,大奶奶怎能视若无睹呢,还请大奶奶遵循内训,前往厨房帮手。”
一番引经据典简直让春归无
法辩驳,只能灰溜溜跑去厨房履行身为人妇的职责,又因费嬷嬷只是份内的劝谏,春归还不能表达不满,当兰庭一再要求她不需劳动时,她只能陪着笑脸言不由衷:“闲着也是闲着,倒是给你打打下手还有个说话的人。”
结果事实证明不情不愿劳动的人是会倒霉的,原本对于烹饪之事不在话下十分熟练的庭大奶奶居然马失前蹄,当个帮手还能把手指给烫了一下。一旁的兰庭眼疾手快,立即拉了春归的手指浸在冷水里,细细察看一番,见幸好烫得并不严重,只是指尖娇嫩的皮肤微微泛红,兰庭轻轻吁了口气,因是半蹲着,需要稍抬着眼睛去看春归的脸:“还疼不疼?”
又并不待春归回应,便捉了那只手指近嘴边轻轻呵气,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男子微微有些凉意的嘴唇在指尖上稍稍一碰。
似乎两人都愣怔了一下。
春归不由得双靥飞红,倒像是被烫了脸一般。
兰庭的笑意就渗进眼睛里去了。
因为“光荣负伤”,春归终于被兰庭意志坚决的劝离厨房,也不知他是不是意识到了费嬷嬷正严格执行督促的职能,才使春归不再能随心所欲的想偷懒就偷懒,总之兰庭没忘告诉费嬷嬷大奶奶烫伤了手的情由,能够使春归光明正大的饭来张口。
正在清清静静“养伤”的时候,春归却见梅妒掀了帘子进来,交待说春归叮嘱给她兄长的任务顺利完成,春归由衷赞道:“守诚哥办事仍是这样利落。”
且说稍早之前,在太师府外通往不少下人杂居的大院子途中,那条还算宽敞的巷弄里,一个浓眉大眼高挑健壮的青年人心事忡忡往那头走,本不曾留意扶着巷壁一瘸一拐颠簸前行的另一个青年,擦肩而过时却被喊住了:“兄弟,能扶我一扶帮帮手不?”
大眼青年倒不是冷漠的人,忙伸出援助的手去,又低头看了看瘸腿青年的脚腕,其实也看不出伤势如何,便问道:“这怎么弄伤了脚,又是要去哪里?”
“我是奉了主人的嘱咐去市集上买办些需用,也是图便利才走这条道儿,没想刚出了巷子口,竟发觉钱袋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心急着沿了来路找,不留意又把脚给崴了。”
“你是从北向来的?难不成也是太师府的下人?我怎么看你眼生呢。”
“我是庭大奶奶的陪房,入府还没多久,寻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