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外院的和柔如同已入牢笼,这倒不是说兰庭交待了要监视软禁她,实在是外院不比内庭,更多的是男仆小厮穿梭来往,倒不怎么见婢女、仆妇,要换了其余高门公府,或许还会存在歌伎优伶一类人物,不过太师府家风严正,一概不许蓄养倡优伶人,别说和柔没法子收拢这类人物传递消息,就算太师府里存在这类人,和柔也坚决是要敬而远之的。
她可是朱夫人调教的婢女,虽说不是大家闺秀,也学了一肚子的内训女范,能把女论语倒背如流,素来洁身自爱,哪肯和那些不干不净的人结交,即便是男仆小厮,和柔也是万万不敢过于交近,要被人发现她和男子私相授受,便是三尺白绫吊死了也难赎其罪,还得连累朱夫人和姐姐的声名受累。
不过和柔的内训女范其实学得不合格,真要领会其中精神,当她收到曹妈妈那落药引诱的指令时,就该大义灭亲上交mí_yào以证清白了。
在多少人的眼里,看重的也就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形式,反而不以阴险恶毒为耻。
说回眼前的话,和柔等同入了牢笼孤独无援,但却有人主动冲她伸出援手
是日已是正月廿五,天上飘着绵绵细雨,无端的比鹅毛大雪天还更冷些,仿佛有针尖般锐利的湿冷直往毛孔里扎,这让大早上就得去踌躇园省安的春归如丧考妣,心情本就阴郁得很,靠强打精神才能陪着老太太照常说笑,偏偏这日彭夫人就来挑刺。
“儿媳昨日听见一个笑话,都说我们家的庭哥儿,在弟弟妹妹们面前何等严厉,想不到独独敬畏着大奶奶,满家的下人都说,俗话道一物降一物果然是不错的。”彭夫人从前和春归过招,气势汹汹的都没占着便宜,她总算也学了乖,把坏话改成这种半是调侃半是打趣的口吻来说。
果然便引得了老太太的兴趣:“那些下人又拿庭哥媳妇嚼什么牙?”
彭夫人的目光溜了一眼春归那张仍然挂笑仿佛懵懂无
知的脸,暗道这么个出身卑贱的丫头也不知怎么就长了颗七窍玲珑心,又天生一张厚脸皮,什么话她都能笑纳不翻脸,吞咽不生愁,反倒是自己受了顾氏的绵里藏针得犯心绞痛,窝囊气堵在胸口像生吞了一海碗的猪油般腻得直犯恶心。
“下人们可都羡慕得很呢,说是庭哥媳妇难得的好福气,上有体贴,尤其庭哥对她真是千依百顺,纵管和柔侍候了这么多年,庭哥看着她与春儿的陪嫁丫鬟说不到一处,怕奴婢们又再置气闹得春儿不清静,特特的让和柔去外院书房里暂住着,怎知春儿因着和柔在那儿,新岁过去了这么久,仍霸着庭哥儿不让再去外院留宿,庭哥儿也没二话,横竖是他媳妇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媳妇指东他看都不敢往西看。”
这话中有话言外有言,一下子就更改了兰庭把和柔调去外院的真实意义。
若换作从前,春归鉴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火烧眉毛再着急的懒人作风,多半也就不搭腔了,且看彭二婶这独角戏怎么唱下去,直到她自己撕毁笑画皮,露出一张獠牙脸。但她今天心情十分阴郁,且又早已对彭二婶放弃诊疗,没打算看她是个长辈就虚以委蛇处处礼让,于是二话不说便往地下跪。
倒是把彭夫人给唬了一跳,心说:哎呦喂,一贯脸皮厚得锥子都扎不穿的人今日竟然有了羞耻心?
怎知就听跪在地上“痛改前非”的人说道:“二婶责怪孙媳妒悍,这可是七出的罪名,祖母恕孙媳不敢领受。”
彭夫人眉毛就立了起来:“这话怎么说的?我不过是听了几句笑话,说来逗老太太开心,庭哥媳妇不也惯爱用这方式以示孝敬的?我不过调侃了你两句,就闹得跪在地上喊冤,庭哥媳妇难道是质责我谤毁侄媳多言离亲?!”
得,都是七出的罪名,这婶娘侄媳这回可算是正面交锋了。
“祖母,调和柔去外院书房是大爷的主意,确然也有防着她和娇枝再起冲突的意思,另大
爷也说了,斥园里如今人手充足,我身边也不用和柔服侍,倒是外书房,大爷偶尔有同窗学友来访,少不得在那里接待,小厮们粗手笨脚的不仔细,倒是缺一个细心周道的婢女。”
春归先把“外院暂住”的说法给纠正回来,又道:“大爷把和柔只且当作婢侍,孙媳倘若仍然疑神疑鬼的,如二婶所说,霸着大爷连外书房都不让去,岂不就是妒悍?再者说,二婶言语里,字字均为妻悍夫辱,无非假借‘众人羡慕’的话来掩饰真意。祖母,孙媳还记得内训,更何况又有费嬷嬷时常提醒,‘将夫比天,其义匪轻’的话是万不敢忘,更不敢记而不守的,二婶分明就是指责孙媳悍妒,若今日孙媳不行申辩,岂不便是认了罪犯七出?!”
彭夫人于是也急了,“哗啦”一下撕下笑脸皮,獠牙和毒舌齐飞:“你要不是妒悍,为何还不劝谏庭儿早前为了备考,可一直就在外院,无非是看着新岁佳节,才从外院搬回,想的是好生陪着老太太过这年节尽他当孙辈的孝心,但如今隔正月十五过去多久了?费嬷嬷都提醒了不少次吧,你却置若罔闻!”
“祖母,这下您总知道了孙媳所言不虚吧,二婶哪里只是调侃打趣的话,就是拐着弯的要治孙媳的罪呢!”
彭夫人险些厥倒:又上当了!
就听春归连气都不喘一口,水泼不进往下说:“正月十六那日孙媳便劝了大爷,但大爷说如今天气冷,倒是在是斥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