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庭第一次清楚感觉到自己一股子杀意恶气从丹田而生。
“刘元宝,这样说来你认识樊家长女?”这口吻听上去却还冷静,并不曾挟带着怒火戾气。
“当然知道啊!”刘元宝仍是梗着脖子斜着眼儿:“柴胡铺一片人谁不知道樊家几代都是阴阳脸,樊大的大姑娘更是个哑子,我怎么就不知道了?”
“我问的是你和樊姑娘是否认识?有没来往?”
“那可没有,谁见着阴阳脸都嫌晦气,就没几个肯与樊家人来往的,我和樊大都没交谈,更何况他的哑巴闺女。”
“我再问你,樊姑娘受辱那日你可去过富安渠、破坛子庙一带?”
“没有!”刘元宝立即否定。
“你当日都做了什么,去了何处,可有人证?”兰庭追问。
刘元宝明显的在思索盘算,眼珠子一忽往东一忽往西的乱溜,回答得倒还不算迟疑:“那天我的确和一伙兄弟去了胶东吴家吃酒,但后来我上了头,就回去睡了,要说作证的话……我老婆孩子都能作证!我家和富安渠是两个方向,我根本不可能绕去那头,陈麻子就是在说谎!”
兰庭没按刘元宝的设计唤来他的老婆问证,稍稍抬起下颔针对众人:“各位有哪个还记得三年之前,当日樊姑娘受辱之事?”
先出来的是樊大右邻家那个泼妇:“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我在里弄口上和几个女人唠嗑,亲眼看着樊家大丫头光着身子走过来,一身的泥,还有好大股子尿骚/味儿!我们那时可不知道她是受了奸/辱,原本青天白日的,谁曾想哪个狗胆包天敢干这种混账事呢,都以为樊丫头做了见不得人的丑事,或许还被人捉了奸扣了她的衣裳往她身上泼屎泼尿……”
又有一个男人道:“樊丫头先是经过的我们家门前儿,那些污秽……是我老娘泼的,老人家也以为樊丫头是做了丑事……”
还有几个人七嘴八舌,他们有的是亲眼目睹了樊姑娘光着身子经过,有的是听说这事后追上去看热闹,只有一个善心人儿,品咂出事情有些不对味儿,连忙跑去给樊大通风报讯,让他赶紧拿件衣裳给闺女遮丑,把人先领回来。
兰庭终于打断了七嘴八舌,先问那个泼妇:“你还记得那日是和哪几个妇人闲聊?”
泼妇愣了一下,摇摇头:“这哪儿记得清楚,横竖就是住在一条里弄的邻里,也没谁约着一同闲聊,就是凑巧遇见的,今日有张三、李四,改日不定就换成了王五、郑六的,记不清楚了。”
“那你可还记得那日发生的其余事儿?”
“记不得了。”泼妇想一想才道:“只记得为着那场热闹,我们家连晚饭都耽搁了,好像是去孟罗汉的摊子上买了几个现成的包子应付过去,又或者是去买的蒸饺?”
兰庭再问其余几人,无一还记得三年前的那日除了樊姑娘这桩意外,经历过的其余生活琐碎,只有一个记性强的,还依稀能想起来自己家的一桩琐务:“我家老爹年纪大了脑子常犯糊涂,那天又不知逛去哪里,我找了好大一圈儿都没见他的人,经过十三弄时就看见一群人,都在议论樊丫头的丑事,这么些年,柴胡铺光天化日下还没发生过这么稀奇的事,我听说后连老爹都没顾上找,看了许久的热闹,但后来我老爹是怎么回去的,自己逛回去还是被我小子给找回去的,我就记不清了……实在是我爹一犯糊涂就喜欢四处乱逛,常常折腾得一家人到处找他,哪还记得清是怎么找回来的。”
兰庭这才说道:“事情已经隔了三载有余,你们记不清当日的常态细节才符合情理,如陈铁匠,他之所以记得那天是在胶东吴家的酒肆里吃面,是因为后来亲眼目睹了同样在胶东吴家酒肆饮酒的刘元宝,先行一步后实施罪行,如果没有后来的事,陈铁匠不可能清楚记得三年前的行迹琐事。”
忽而提高了音量:“案犯刘元宝!”
这突然的语气肃厉,且直接定为案犯,惊得刘元宝不得不和兰庭对视,青皮光棍的痞气立即灰飞烟消……
市井无赖不是英雄豪杰,没有屠狗客那样敢和朝廷敢和权贵,乃至于天家皇族对抗的气慨,刘元宝胆敢横行乡里却从来不敢挑衅官府,他也闹不清状元郎是否具有问案定罪的权限,他只知道状元郎是连宋国公都敢于对抗的人物,皇帝恩宠状元郎更胜于恩宠自家儿媳妇的亲爹!
从六品的年轻修撰冷不丁摆起官威来,已经足够把地痞无赖吓得两股颤颤。
“你早前亲口承认和樊姑娘从无来往,而你后来的作供,也显示并没有亲眼目睹樊姑娘当日的惨况,但你为何记得三年前于你而言极为普通的一日,你行为的种种琐碎?!你在说谎!”
兰庭说到这儿,并不立即逼供,只蹙着眉头看向施推官:“不过律令规定,奸/辱罪行成立,需得认定女子是否从始至终抵抗而最终未能挣脱,如今樊姑娘已经身故,且陈铁匠毕竟未曾目睹案犯实施奸/辱的细节……如何定罪大人还需斟酌,不过刘元宝的证供有伪,已经可以
将他扣押刑问。”
施推官也的确觉得本朝认定奸/辱罪行的规定十分荒唐,咬着牙说道:“是,相信刑问森严,追责之下案犯必定不敢狡辩!”
刘元宝混迹多年,也不仅只有个青皮光棍的名声,看得出来无论是状元郎还是施推官对他都已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真要是被扣押刑问,打个皮开肉绽怕都是轻的,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