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春归顿住了步伐,她觉得她挣扎了整整一日,有的事情还是应当对兰庭开诚布公。
“我那时确然对阿娘说过,与其被逼得如此凄绝,不如答应了郑珲澹,外室小妾我乐意去做,只要……”
“只要你们的家产能够归还,只要岳母能够得到救治,只要人还能活着。”
春归:……
“你这样的想法很对。”兰庭垂着眼睑:“我只可惜没有早些陪在你身边。”
春归一时心中大恸。
不,而今我们已经算是恰逢其时缘份正好了,你可知原本从前……
我不知道我幸是不幸,但我知道你一定是不幸的,我从陶芳林的透露大约就知你的艰难,但我们两个,在那时应当也相识吧?所以这一世我们都不算晚,我真的太庆幸陶才人的梦卜了,我觉得没有哪种假设会比如今更好,我嫁的夫君是赵兰庭,这真是一件值得我欢欣雀跃的事。
“我也觉得我做的并没有任何不对。”春归拉着兰庭的手,她很想冲他笑却心情沉闷:“父亲从小教导我,人命至重,父亲说人总得想方设法让自己活得更好,区别则是有的人活得更好的条件是富贵功名,有的人则是逍遥快活。无论人的yù_wàng是什么,谨记的一条就是不能残害他人。
我那时想,我没有害人,我只不过屈从于一个混账罢了,但我希望阿娘能活着,我甚至希望着、希望着……或许父亲还活着呢,或许我们一家还有骨肉/团圆的时候,若真有那样的饶幸,但阿娘不在了……我不想眼看着阿娘死。”
“是岳母告诉你,如果你屈服,就是违背了家族,有损门风,违背了岳父的教义?”兰庭轻声道。
“是,但我知道父亲不会在意,如果他活着又的确无能保护我与阿娘,父亲应该会赞同我,父亲不会因为那虚无的名声而眼看着阿娘和我走投无路,我之所以放弃了屈从于郑珲澹的想法,是因为我觉得阿娘那时对我而言更重要。”
春归看着自己的影子,仿佛又回到
了那些艰难的日月,突然就又有了孑然一身的孤凉,紧跟着眼圈就是一阵酸涨:“阿娘说我若屈从,她一时半会儿都活不下去了,她说临死前眼睛一定还是圆睁着,因为她不知道如果我做了他人的妾室,她该怎么去见九泉之下的阿爹。”
所以她最后选择了抗争,虽说还是看着阿娘一日更比一日孱弱下去……
“我那时想,阿娘至少不能算是因我而死了……”春归忽然掩面。
实则直至如今,她一直在懊悔当时的抉择,她总会想如果选择的是另一条道路,阿娘会不会就不会死了。
“辉辉,你当时无论做出什么抉择,都不为错,也都会有遗憾。”
在这时听见这句公允的论断,春归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里忽然被柔暖涨满,光天化日下都想冲赵大爷投怀送抱了。
“我就知道迳勿不会如那些……伪君子假道学。”春归谄媚的痕迹像刻在脸上了。
“唔,可幸娘子信任。”兰庭偏还愿意逢迎。
他说的可不是好听话。
最该庆幸的,就是他和她遇见,并有缘结为夫妻,那不是顾春归的幸运,是他赵兰庭的福气,他真的从没设想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里,结果他遇上了她,让他以为会残缺遗憾的人生,终于有了圆满的可能。
这是他赵兰庭最美好最不能或缺的一次遇见了。
踌躇园里的这件事很快传到了李琬琰的耳里,这天她自己找来了斥鷃园,春归都在忙着把要紧的盆植装车了——后日便会前往息生馆,而他们也会直接从息生馆出发前往金陵,这一次离京的时间不定多久,而年余时间,她和兰庭精心打造的盆景是万万不能任由荒败的。
太师府里得用的人几乎都会随往金陵,倒还是把这些花草送去息生馆更加安全。
因为一团忙乱,所以李琬琰来聒躁的时候,春归着实是大不耐烦。
“要说来表妹你也着实太不孝顺了,太夫人待你也是和亲孙女无异了,这回不过是看着表妹一直未有身孕
,才提出让妹夫纳妾,你怎能挑唆着妹未顶撞太夫人了呢?表妹还是依我的道理,赶忙向太夫人赔不是吧,表妹实则应当留在京城的,妹夫身边……表妹子嗣艰难,妹夫总得要其余人侍候才好。”
听李表姐这番话,春归心里自然更加抓挠了。
“不是我不听从表姐的道理,实则家家都有殊离事,该说的我都对表姐说了,更多的我也不方便同表姐细讲,总之我家的事表姐便不用挂心了,倒是我有一件请托,难得表姐同我家老太太投缘,不如……表姐若有空睱,依然常来太师府陪我家老太太唠些趣话。”
“祖父难道不曾对表妹说我也随往金陵?”李琬琰大惊失色。
“我虽听大舅母说了,不过想着表姐夫带着一双儿女留在京城,表姐又哪里舍得下?所以我便跟大舅母说了,让表姐安安心心留在京城相夫教子。”春归其实还没和大舅母通气儿,不过是大舅母表达希望琬琰能够留京的话,这气儿通是不通也就不重要了。
“表妹不用如此多事,干预我的行程!”李琬琰竟然勃然色变。
春归的心就一点点冷了。
但她想想还是提醒了李表姐一句:“外祖父能回京已是不易,舅舅们也好不容易有了振兴家业的时机,表姐虽说已经出嫁,万事还是多为外祖父及舅舅舅母考虑吧,我看表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