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龚望正在县衙毛遂自荐的时候,春归往天香阁“单刀赴会”。 天香阁和无穷苑有别,这里是一家颇为传统的酒肆,店铺是开在要闹市坊,接待的多为达官贵客,也承办酒宴,所以设置有方便女眷饮谈的厢院,在临安城的地位有如燕赵楼于京都,是此地的大名鼎鼎,但春归是第一次来。 轿子直至后角门里才落地,除了几个蓬头小伙计,春归没见其余的“异性”,但这一点就像这处小院的其余布置,都在世俗常理的圈限中,并无丝毫特别。 不过当张太太迎出来的时候,春归就发现了意料之外的特异处。 导致她在和张太太说那一大番过场话时,一直就心有旁骛,眼睛时不时便往张太太的身后瞥,让张太太都有了觉察,忍不住回头张望,身后确然就站着个贴身婢女啊连那婢女都觉得莫名窘迫起来,心说顾宜人不会有什么传言当中的不良癖好吧忍不住挪动了一下站位。 但春归仍往“原地”瞥。 张太太恍然大悟:感情这位顾宜人不是在看人,是在看物她的确准备好了一个礼盒,且就放置在身后的高脚长几上,这不客套话都还没应酬完嘛,总不能一见面就送礼小家子出身就是一身小家子气,眼皮薄到这种地步了这顾宜人还真是赵副使造的什么孽,娶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货色,空有一副好皮相,眼睛里就看不得钱财,瞧她这模样,菜还没上呢,就垂涎三尺了。 张太太顿时胸有成竹。 赶忙把赔礼告错的话囫囵一说,招招手就让婢女捧来了礼盒:“这是妾身准备的一点心意,可没别的念头,就是为了证明张家赔礼的诚心,更不是什么珍贵物,只不过我家老爷过去珍藏的一幅画卷,不是出自名家之手,所以还望顾宜人不要推拒。” 就把礼盒打开来,又并不把画卷拿出展开,只为了让春归看明白礼盒里放着的金银珠宝。 “太太真只是为了赔礼没别的请托”春归问。 张太太强忍着鄙夷陪着笑脸:“瞧顾宜人说的,妾身哪里还敢有别的妄图。” “那我便原谅太太上回的怠慢了。”春归示意青萍收了礼,却就站起了身:“我嘴挑,着实也吃不太惯外头的饮食,太太的心意我已经收下了,就替太太省下这餐饭钱吧,我先告辞了。” 在张太太震愕的目光中,春归又回过头来:“太太备的虽是薄礼,我既受了,还是提点太太几句。”说完又往那张已经空空荡荡的高脚长几瞥了一眼:“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太太要求心安,还得请个确有本事超度亡灵的高僧仙道。” 就这样扬长而去了。 莫说张太太是何心情,便连青萍都着实觉得诧异:“宜人真收下张家的礼” “张家人既说了是赔罪,我如何收不得,把这物件送去县衙给殿下吧,张家开矿这些年,发生的事故不少死伤甚多,他们却一毛不拔造成多少贫苦百姓的生活更如雪上加霜,殿下而今既管着临安城大小事务,这笔赃款正好由殿下斟酌着赔偿死伤矿工家眷。” 青萍才明白过来春归的想法。 但这并不是春归频频往张太太身后直瞥的理由。 她上回在张家露出可受贿赂的迹象,其实意图是为渠出的窥看提供方便,以为张太太会立时对张况岜提起,话里言间就会露出破绽来,着实压根没想到还真会有别的收获,但今日的收获是当真有些大。 张太太在天香阁的院子里相迎时,她身后立着个男子。 春归一眼就看出那男子是个魂灵。 这自然是因为张太太不可能带着个五大三粗的成年男子宴请官眷,更重要的是那男子一身穿着褴褛得几近浮夸了,还沾着血污呢,怎么看怎么不是“陪酒”。 所以她才一眼眼的瞥得那样明显,意在提示那男子她身具异能,就这样还觉得不踏实,到后来几近挑明了张太太被“冤魂缠身”的话,她都已经做得这样惹眼了,那魂灵总该意识到应该找谁诉冤了吧 不过大出春归意料的是,她并没有等来那魂灵的主动“攀谈”。 最后春归终于把渠出唤了回来。 “你在张家就没有遇见别的魂灵”春归开门见山问道。 “没有。”渠出飞快否定,并很坦诚的正视着春归的眼。 “那再去转转吧,亡魂应当在张太太身边儿。”春归道。 渠出响亮道喏穿墙而去,行动之迅速几乎没有成为一道残影。 未久,亡魂终于被渠出带来了龚家,但在墙外,渠出拉着男子板着棺材脸逼问:“你真牢记住见到顾宜人应当怎么说” “别的都按实情,但不能透露我一直在张家飘荡,更不能透露早就撞见了姑娘,我的妄执乃是因为不舍家中父母高堂,所以遇害后一度徘徊旧家,但着实是见老父老母渡日艰难,才痛恨害我没了性命的张家,不想今日刚回丧命之处,便撞见张况岜的婆娘准备去见顾宜人,我听张况岜一番叮嘱,才晓得竟然还关涉到我丧命之事,所以跟着那婆娘去了天香阁,后来又被姑娘寻见了,听姑娘说顾宜人竟然能为我打消妄执,这才跟姑娘来见顾宜人。” 渠出松了口气:“你要当真记得这样说才好。” “姑娘担保顾宜人能够替我打消妄执”男人却道:“我知道我的妄执是什么,我死得太惨,一来的确留下老父老母无人照料,更关键的还是难以容忍害我之人不受罪惩” “有了玉阳真君保证,你还怕什么” “横竖妄执难解,我也只能等着魂飞魄散,倘若免不得彻底消亡的劫难,我还怕什么真君神族”男人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