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童提刑的刑问下,柯全到底是忍不住拷打开口招供了。
供辞十分有利于周王——柯全承认是受了钱柏坡的收买,将医针施毒,当元亥肋痛请他施针时用毒针刺入穴位,造成元亥命绝。
裴琢认定柯全的供辞并不可信:“经察柯全是孟尚书引见诊治元同知的疾症,故而裴某以为孟尚书才更有嫌疑,殿下却令刑问由童提刑主持,将下官摒除刑问之外,下官质疑有屈打成招之嫌,故而提请殿下召集留都官员、南直隶各知州知府,开公审,当众再问一应涉案人,方能保证执法断案并无偏私。”
这是当面叫板,摆明要将事情闹大了。
说到底虽然周王职当监政,且握有御赐金令在手,不过就算皇帝陛下亲临南京,堂堂刑部长官也完全拥有谏议公审的权力,周王若然不想被御史言官弹劾枉法庇私,就必须允许公审的谏请,要知道这起案件闹到如此地步的声势,对峙者早已不限袁阁老和轩翥堂,朝堂百官都心知肚明,这是周王和临淄王的对决。
如今江南四省可谓周王的主场,若再驳回公审,舆论汹汹当然就会质疑执法不公,周王殿下乃是做贼心虚了。
公审的日子很快就商定择当。
公审当日兰庭起身,春归服侍他穿着官袍时,显得几分心不在焉,兰庭便看出了春归的心思,笑着问道:“辉辉可是担心公审一事,又遗憾无法去宣德厅观审。”
春归也不隐瞒:“今日裴琢和钱柏坡必有准备,新的人证会出现,柯全应当也会翻供,我们这回还不能察明袁党安排的后手,这么多起案件以来,唯有这件案子最是棘手,即便是……莫问小道能够和元同知的魂灵沟通,元同知揭露了孟治的罪行,但奈何孟治并没有透露袁党的详细计划,防不胜防,胜负难定。”
“这回咱们与袁箕少不得正面交锋了,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毕竟袁箕越是深涉这件命案,就算日后他可以推出钱柏坡、裴琢等人顶罪,他也休想毫发无伤全身而退,可以说只要咱们赢下这局,就能彻底断绝临淄王获储的希望,使他提早出局,殿下的胜算更大,
对于江南四省的局势而言也大大有利。”兰庭自己系好了圆领官袍的衿结,又接过青萍递来的乌纱帽端端正正带好,把春归的手轻轻一握:“辉辉也可以去宣德厅旁观。”
“这怕不妥吧,又会有人质疑我窥问外务了。”实则她早已经窥预外务了,不过毕竟还不曾光明正大,要今日堂而皇之出现在宣德厅,那就是授人以柄。
“宣德厅屏挡之后,原本就隔设有小茶室,辉辉在茶室里坐着也能耳闻公审的情形,再者今日殷娘子做为死者遗孀,虽不需她上堂作证,但她关心公审结果也符合人之常情,辉辉便陪着她在屏挡后听审,也是合情合理。”
春归听兰庭把她听审的理由都想得妥妥当当,也就不再矫情了:“那我一阵后就陪着殷娘子一同过去。”
“今后辉辉无论有何愿望,无需顾忌,都可对我提出,我多半时候都能和你心有灵犀,但毕竟有的时候忙碌起来只怕就会忽略,辉辉识大体,便是愿望未得实现也不会耿耿于怀,但我不想你任何愿望落空。”穿戴整齐的年轻官员忽而口吻温柔,且靠近一步,轻轻在春归的额头落下一个温热的亲吻。
青萍:……
觉得自己应该考虑下以后有大爷在的时候,进屋服侍时也许应当闭紧眼睛装瞎子。
明明她只是个旁观者,这个时候竟然都觉得脸颊发烫,害羞得好想夺门而出了。
春归俨然也被兰庭这手忽然的情深缱绻和卿卿我我晃得小鹿乱撞,难得的面红耳热了,却只以为是这段时间兰庭忙于公务,有些内疚不如过去一般体贴关心她,她瞄见青萍已经故作镇定的出去了,踮起脚,回应了一个亲吻,就笑着把兰庭往外推:“眼看一阵就有场恶战得打呢,大爷还紧顾着在这儿女情长。”
兰庭有些无奈,他是已经觉察了危机,但看来春归还没意识到那位的图谋不轨,而这层窗户子捅破无益,他也只能更加努力取悦春归,只要他们之间不生嫌隙牢不可破,才可能慢慢打消那位的企图心。
情感之事,在兰庭看来不是已经有了婚姻的约制就永不能再生变折了,就算那人的企图十分
危险,为世俗礼法所不容,但他更不愿的是春归也会因为那人的影响,深陷于情感和德礼间的取舍挣扎,他不需要一个因为畏惧世俗礼法的谴责,只能忠实于婚姻的妻子,他需要的是春归真真正正初心不改矢志不移,不会遗憾此生和另外的人,相逢恨晚。
他希望春归一直认定,她已经得到了最好的爱人和姻缘,就如过去和现在一样,看也不多看旁人一眼。
今后也是如此。
他不愿追问春归为何和周王在明河榭私见,不是因为他不在意,而是因为他太在意。
他害怕那个原因其实非他乐见,无论怎么抉择都再也无法幸福美满。
要说怨气,兰庭当然有,针对的是周王。
他还没有宽容大度到对周王的企图心体谅理解的地步,这几晚他甚至也会懊恼,检讨自己当初做出辅佐周王的决定,我为你赴汤蹈火,陪上阖族兴衰荣辱效命,你在做什么?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居心和行为也许会把所有人都拖入一场浩劫?!但兰庭不是冲动的人,就像他其实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决心辅佐周王,从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