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庭针对袁逢的情况细细一察,竟发觉他有一个姨母乃为丁北斗的堂弟媳,这位姨母也是个性情中人,并不嫌弃龚氏的出身,又还对坚持与李济和离的丁氏一番遭遇心怀同情,因她已经守寡,所以干脆邀了丁氏与她同住在丁家所置的一处别苑,而春归与丁氏交好也是明面的事,故而请了龚氏一同偶尔与丁氏聚会便不存奇异了。
一来二去,春归就与龚氏更加交熟了。
妇人之间,寻常话题无非就是家长里短之类,春归与龚氏共识的也没几个人,问起鲍夫人的喜好品性来也不存奇异。
“小顾也觉鲍夫人姿色迷人吧,说起来我和鲍夫人的性情相去甚远,我遇见那些当面诋毁我的人,二话不说就会还以厉害,才不会隐忍吞声,我从前以为那些隐忍吞声的人都是懦弱脾性,也活该让人瞧为起,不过啊,也不知是不是鲍夫人的姿色先合了我的眼缘,初识时我就愿与鲍夫人亲近。
鲍夫人从来不会以己度人,她自己从来不和那些自恃高贵的人争辩,却也从来不曾劝阻我收敛性情,还说她可不觉还以厉害有何不对,只是她生性懒惰,才不爱和那些人做无谓争执罢了。”
说起鲍夫人来,龚氏连神色都柔和几分,看来是确然对鲍夫人心怀敬仰。
“也难怪鲍夫人肯将家中子孙的婚事都拜托给世母呢,世母与鲍夫人可真算得上忘年之交了。”春归提了一句。
龚氏却叹了一声:“鲍家大爷不学鲍公一般上进,早早荒废了学业,鲍家二爷又是庶出,虽说生母过世了,可仗着已经入仕娶岳家又是乡绅门第,夫妻两个自来就不敬嫡母,鲍四郎是二房的嫡长子,所以二房的主母一门心思想给鲍四郎娶个世族千金,原本是隐瞒着四郎先天不足患有弱症的事儿,鲍公知道后大发雷霆,说这哪里是联姻分明是结仇,万一四郎有个好歹,岂不是害了人家的女孩儿?所以这事才让鲍夫人作主。
鲍夫人是怕未来孙媳妇性子太软,会受婆母责难,万一四郎……守寡已经可怜了,受了气辱岂不更加煎熬,心境郁怀,为此患了疾症损了寿数那就是造孽了
,所以不仅要女方家里心甘情愿,姑娘性子还要刚强豁达些,这才是造成不易的根由。”
“鲍夫人也是思虑周全了。”春归颔首。
心中却不以为然。
据易夫人说,鲍文翰的长子应当是原配所生,次子是庶出却为另一妾室所生,鲍夫人有一子一女,原本也是庶出,可鲍夫人既然被扶正,而今自然都算作嫡出了,鲍迁的年纪,那时鲍文翰过世时他怕还不知事,他的生母没多久也过世了,所以鲍迁应当不知鲍夫人是被扶正的事,但鲍家老大鲍述应当知道事实,不过听说鲍述对鲍夫人十分孝顺,又有鲍文翰叮嘱在前,这么多年来也从没对人透露过,把鲍夫人当成生母一般敬重。
春归不想轻率评定鲍夫人有没有故意将鲍述教养得不学无术,但她能够断定的是鲍夫人与二房之间必存龉龃,鲍夫人执意要为鲍四郎娶个刚强的媳妇,图谋也无非是利用孙媳掣肘儿媳,怯弱者并不一定不具豁达的心胸,也有可能外柔内刚,鲍夫人那套忧愁未来孙媳因为婆母刁难郁郁而终的说法根本说不过去,她可才是鲍府的主母呢,难道还护不住亲自择聘的孙媳?她需要的,无非就是一个脾气急躁头脑简单的工具,二房婆媳不和,她假模假样一番安抚,被二儿媳顶撞,鲍文翰得知这事后,岂不更加厌恶二房?
鲍迁是庶出,但他却是前途似锦,官职虽小职权却重,可比鲍夫人亲生的鲍远更有可能跻身高位,鲍文翰虽宠爱鲍夫人,但他身处庙堂,必定是把家门兴衰看得更重,大有可能将人脉资源用于鲍迁身上,除非父子之间反目成仇。
这就是鲍夫人的目的。
但春归此时无法说服龚氏相信鲍夫人有这样的意图,却又担心龚氏太过热心,无意又间接的害了人家好端端一个姑娘的终生,想想还是道:“我年纪小,怕自己突生的这念头有些不妥当,可又着实担心世母本是热心到头来却落下埋怨,所以我就说说见解,世母若觉荒谬,便当我没说吧。”
“小顾你说。”龚氏忙道。
“我在想认真疼爱女儿的父母,都不乐意明知鲍四郎体弱多病大有可能夭亡
,忍心让女儿冒着青春守寡的风险,所以答应的父母,要么是贪图荣华富贵,要么就是渡日着实艰难,可高堂父母答应了,姑娘却未必心甘情愿,不敢违抗父母之命,心里恐怕就会落下埋怨,也许便无法与夫婿同心。
且鲍家是官宦门第,虽然曾经衰微,鲍公也是世家子弟出身,而今又是位高权重,治家当然遵循着礼法规教,可平民人家的姑娘,自小就没受过这许多约束,突地嫁进了官宦门第,一时之间是难以适应的,况且听世母讲,鲍家二太太可不好相与,有的是借口责难儿媳,再是性情刚强,也不敢冲撞亲长,就怕那姑娘,日后举步维艰。”
“小顾你说得极有道理。”龚氏蹙眉,显然觉得这个媒人越发难当了。
“所以我的看法是,与其在外头替鲍四郎择婚,不如在鲍府里头择个知根知底,又确然对鲍四郎有情有义的女子,这样才能保证人家是真正的心甘情愿。”
“可鲍府里头,哪来这样的女子?”龚氏困惑了。
“鲍四郎身边总有贴身服侍的婢女吧。”春归道:“鲍四郎身患弱症,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