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始终放不下心中的愧疚,无论旁人如何说,到底心中的愧疚永远不会只因为只言片语就消弭在风中,反而会在心中生根发芽,直到生长成参天大树。
蔡姓汉子那落寞的背影一直在陈越心中挥之不去,他手中的那一袭红嫁衣,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人无法忘记。
剑器司署停工了,龙泉王朝禁军殿前都虞侯姚经也就是剑器司署监造官,来到龙场镇的第一件事,就是停了进贡的剑器,只说了一个缘由,山水气运受不住这般损耗,只有冯铁匠清楚,这缘由背后究竟是什么鬼蜮伎俩。
陈越和冯铁匠似乎是心有灵犀般,都躲着不见对方。
只是这些东西,是遮掩不住的,心事总是下了眉头,又上心头,下了心头又上眉头,陈越这般心思纯良的,本就不会遮掩自己的心事,而冯铁匠则是不屑于遮掩。
但在旁人看来,却是师徒二人有了龌龊。
闲话信不得,但许多人却喜欢说,也喜欢听,不为旁的,只是心中的那份阴暗见不得人好,妒忌是宗罪,真正不妒忌旁人的,却是没有。
日子总是近了。
蛰龙巷口的锦衣道士李余欢翩翩然走入了学堂之中,卦摊扔在一旁,本就不甚值钱,扔了也就扔了,不过算卦用的几枚古钱却是扔不得的,这龙场镇上的天机遮掩,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的,寻常的,遮掩也就是阻隔了光阴流水的缓急,但是却遮掩不了天机的流转,但是李余欢很清楚这龙场镇中的关窍,毕竟三千年前那场圣人际会,他师父可是来过的,这龙场镇中的遮掩天机的手段,也与他师父是脱不了干系的,十二楼城观倒是还有个别名,天上白玉京。
学堂这时候早就下了学,学龄稚童都欢快地跑回家,呼朋引伴地去往郊野外趁着顶好的春风,去放纸鸢,到底还是孩子的心绪纯洁,没有思虑那些个人心鬼蜮的险恶。
锦衣道士李余欢也不敲门,径自推门进了学堂,客气什么的,欠钱的道士可没有这个自知之明,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是在这个问题上,锦衣道士李余欢似乎存在着什么误解,就仿佛是欠钱的人才是大爷,而讨债的人则成了小人,不过还未等他走到学堂中的古槐下,就听见了方两平淡的声音。
“白玉京里的李余欢是来还钱的吗?”方两坐在古槐的槐荫下,摆弄着黑白两色棋子,白棋的大龙已经给黑棋拦腰斩断,剩下的白棋在棋盘上苟延残喘,只需再落一子,白棋就再无生路。
李余欢抬了抬自己的莲花冠冕,缓步走到棋盘边,拈起一枚白棋,落在棋盘经纬边缘之上,情境豁然开朗,本来已经给黑棋斩断的大龙,经锦衣道士李余欢这落下的白子一盘,断尾求生,后面的境况就一如渔人穿过狭窄山谷见得桃源秘境,豁然开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个道理还当真如此,不入棋局,就体味不到因何而迷,只一心执着于眼前的布局,却忘了棋盘之外,还有天地,大局永远不可能局限在这棋盘之上。”方两放下手中的黑子,感慨一声,但眸子中却没有豁然开朗的意味。
锦衣道士李余欢挥袖用仙家手段,将棋盘上的棋子收入棋秤之中道:“棋子都乱了,大局还如何去看?连许多年都未曾出关那些个老家伙全都觊觎着这场赌局上的输赢,赌注的大小,大抵都还是由你经手,你这个庄家不好做啊,拿着机缘,跟天斗,跟人斗,这些事情,连我师父也做不成,你倒是厉害,轻松给这场赌局加上了规矩,就单凭着这条,我便佩服你。”
方两苦笑,还是那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时候不担着肩头上的重任,就绝体会不到轻重缓急,强加上的规矩,终究还是强加的,一旦给人破坏,那就前功尽弃,这可比春秋乱世时候,礼崩乐坏要严重的多。
锦衣道士李余欢见方两苦笑,腆着脸道:“既然这样,那我欠的钱,是不是就不用还了,再说我可是来找冯翎铸剑的,要是没有钱,我也不好意思白让人忙不是?”
方两闻言笑道:“好啊,钱可以不用还,只是这算卦的古钱你得给我留下,莫说是山巅上的人物还有借有还,就是这市井小民也懂借钱生利息的道理,你就这么走,很是不厚道,再说了,亲兄弟明算账,你我又不是亲兄弟,这账,还是得算的,四颗压胜钱,能顶的上利息。”
锦衣道士李余欢听得方两要自己算卦用的压胜钱,脸色顿时苦了下来,就知道,老秀才教出来的徒弟可是没一个省油的灯,太上山的老牛鼻子欠了老秀才一个人情,就给老秀才抖落得露了底,更何况是正儿八经的山水钱呢?
锦衣道士李余欢苦着脸道:“这可不能啊,砸人饭碗就如杀人父母,你这不是逼着我跟你绝交吗?要不再打个商量?”
方两闻言只是微笑,并不接话,伸出四个手指,在锦衣道士李余欢眼前晃了晃,便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回学堂的书房。
只留下一个苦着脸的锦衣道士李余欢站在古槐树下的槐荫里,随风凌乱,早知道,他就不该来这蛰龙巷,这回倒好,自己身上吃饭的家伙,都给人惦记了去,别想着赖账,前面有太上山老牛鼻子珠玉在前,他李余欢肯定逃不掉。
槐荫下,风凌乱。
压胜钱可不是山水钱,山水钱到底还是有许多的,山水神祗的金身给打碎,蕴含着山水灵蕴的金身碎片给熔铸成的,便是山水钱,这森罗天下各个部洲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