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道宗曾与我有半师之谊,几位师长看在我的情面上,必然不会为难你。况且,上清道宗素来秉持有教无类……”说着,赵起看了方小棠一眼。
方小棠自从修行后,脑子愈发灵光,她资质在洗髓中亦大为改善,自然较寻常少女聪慧。
眼下,她也明白了义父的意思,缓声道:“既然上清道宗不介怀我这样的妖孽,去又何妨?”
“小棠……”赵起感到内疚,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方小棠摇摇头,不在意道:“爹爹,我没事的,早就让他们骂习惯了,我反而不想再去在乎他人的评价。”
“是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武安侯欣慰地抚掌笑道,“你要记着,不管何时,你身后都有爹爹,爹爹始终都相信你是最好的孩子,不是什么妖孽。”
清晨二人上路时,早已有小厮打点好行李、马匹等物,时而骑马,时而渡水,终于在第二日正午时分来到了一座新筑的庙宇前。
方小棠看到庙门横额写着“兰若寺”三个大字,他们把马匹拴在寺外的一颗大槐树上,入了庙宇,打算讨些斋饭充饥。
兰若寺的人气不足,僧侣亦只得五六人,看二人服侍寒霜,面上愈发冷淡,取两份素菜、一小桶白米饭给他们吃。
赵起和方小棠取了吃食,在一株青柏下的石凳上就餐。
赵起眼一瞥,在那株青柏下,野草丛生处,露出一块方尖石碑,上书“上清道宫”四字。
赵起神色一震,拂去野草的遮掩,上方赫然是剑非道师叔所提一诗篇,诗云:妖魔横行,圣贤不出?天地何忍,万灵泣心。
赵起看过此诗,回忆着二十年前齐鲁大地上桩桩旧事,摸着碑面半晌无言,待想到和剑非道又将重逢,心怀大畅。
方小棠转了转乌黑的眼珠,看不大懂,问道:“爹爹,这上面讲的是啥?”
赵起说道:“这是你剑非道师叔祖所提,他有感于乱世灾祸连年,百姓民不聊生,渴望世间出现一尊圣人,肃清寰宇,重整山河。”
于是把整首诗文的内容和背景讲述了一番,道:“剑非道师叔修为固然功参造化,然济世救民的情怀更为使人敬仰。你娘亲为剑非道师叔最喜爱的弟子。剑非道师叔看在你娘的份上,必然好生教你。你苦心孤诣,参悟大道,来日必成大器。”
方小棠再也忍不住了,问道:“爹爹,我不明白一件事。”
赵起一怔,道:“怎么了?”
方小棠说道:“我娘亲到底是如何死的?”
赵起脸色骤然灰败,忆起琴川九原城中之事,肩膀一震,默然无言。
方小棠追问道:“是谁害死她的?”按赵起的说法,娘亲可是堂堂昆吾山上清道宗的二代弟子,修为定然不弱,怎么可能是饿死的?
赵起仍是不答,他本就不擅言辞,心虚之下,更是寻不到半个词汇作解,自是有苦难言。
方小棠看他脸色有异,不肯正面回应娘亲的死因,况且义父固然对她视如己出,然姜公主总是疏离嫌弃于她,甚至是忌惮,她虽年幼,亦晓得其中或许暗藏猫腻,当下不由激愤道:“我娘亲是你们害死的,对不对?”
武安侯脸色丕变,雷霆震怒,一掌击碎了方尖石碑,咆哮道:“你在瞎说什么话?”他的修为何等强盛,这一刻含恨一击,整块石碑轰然化为齑粉。
方小棠看他生气了,连忙垂首道:“女儿明白失言了,再也不这般妄言,爹爹不要生气。”
赵起原对她十分喜欢,见她知错能改,怒气亦消散无影,准备安抚她一下,猛然耳畔传来一道怒气冲冲的话语,“你……”。
赵起转过身时,却看到三位衣冠素素的中年自松柏下现出身形,视线皆集中于破碎的石碑处,面容布满悲愤和忿恨,他拍碎石碑的情景,必然让他们三位瞧在眼里了。
三位中年对视了一下,并不言语,自离寺而去。赵起看三位青年步伐飘逸,若流风回雪,想来是修行中人,不禁思忖兰若寺距上清道宗不过三十余里,那三位八成是上清道宗来人。
看他们骨龄皆在五六十左右,兴许还是上清九子的晚辈。
武安侯打从拜入大宇皇朝为将起,南征北战,没得空和师铭泽等联络感情,以至于上清道宗下属八千弟子没几个晓得,只知上清道宗日渐鼎盛,师铭泽、剑非道、李天一等都传了万千道法,名动东土大地,一些末流道观皆尊上清为道门魁首!
况上清道宗平素好行侠仗义,兼济天下,惩恶扬善,即便山野村夫,平头百姓都晓得上清道宗盛名。赵起正打算登门拜访剑非道师叔,不如和三位同道一起上山。
于是脚底生风,一把揽过方小棠,越过庙门,瞧见三位中年急速奔行,已在十丈开来,却不时回头观察他们。
赵起喝道:“三位道兄等会,赵某有事相询。”他声若洪钟,不逊狮子吼,传遍四野,那三人不但不止步,反奔行更快,去之愈疾。
方小棠纳闷:“爹爹,他们怕不是聋子?”赵起脚尖轻点,若微风过隙,转眼间,横跨十余丈,挡在了他们的前方,拱手一礼道:“三位道兄请了。”
三个青年看他轻功卓绝,面上惶惶不安,又瞥到他拱手作揖,满以为他准备施放暗器,连忙前后闪到两旁,厉声喝道:“你想做什么?”
赵起不明缘由,回复道:“你们可是来自昆吾山上清道宗的道兄?”
一个略显富态的青年沉着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