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夜晚,相比白日里的闷热却是凉爽了许多,星光叶影里不时的起来阵阵的小风,安国强抬起头,看着那满天的繁星,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么凉爽的天,可是他却依然觉到空气仿佛不够用似的,胸中非常憋闷。他甚至想坐下痛哭一场。以他的体格,以他的忍性,以他的要强,只要能糊口饭吃,那怕就是给人做猪狗也成,可现在在被人从那“家里”赶出来后,渺茫的他只觉到一种无望,恐怕自己一辈子不会再有什么起色了。
把娘送到妹子家里后,提着着铺盖卷,安国强越走越慢,脚步也越来越沉重,他想到明天,想到将来,似乎再也没有明天,再也没有将来了,还有什么将来呢?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即便死了,恐怕都没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到了大街上,行人已少,可是街灯很亮,安国强更觉得空旷渺茫,不知道往哪里去好了。上
哪儿?
自然只能去苦力行了。
作买卖的,卖力气的,不怕没有生意,可是想着自己过去好不容易从苦力行走出来,现在却又要回去,他便却觉着伤心。他觉得没脸再进苦力行扛活,到那给大家当笑话说道着。
可不上苦力行,又上哪里去呢?
为免得再为这个事思索,他一直朝着东便门走去。苦力行在东便门城外的大通桥一块,这是打从明朝那会就留下的规矩,大通桥那边过去是漕运码头,苦力们就在那地方等着扛运漕粮码头的活计,久而久之,自然的东便门便成了一个苦力行,过去那地方是漕帮的地方,漕运停了几十年,这苦力行里的苦力揽的活自然也就成了城里的力气活。
待到了东便门,安国强才看到那城门关上了,瞧着这钟点显是关城门的时候,虽说现如今北平城没了有门禁,可入了夜城门也不通就只开四扇,东便门自然是不会开的。
东便门的城门洞外,悬着一盏极亮的,没有罩子的电灯,而在东便门的城门口里,还睡着一些苦力打扮的苦力,显是一帮从外地来的,等着天亮了上活计的苦力,多少年来这这干苦力,可不都是逃荒的、要饭的活命活计。
城门洞被那白亮亮的电灯照得通白,门洞里左一个右一个睡满了衣食无着的苦力,近了城门洞,安国强瞧着城门洞里的一个空,便铺上席子枕着铺盖卷睡下了,可怎么着他都睡不下,让老娘呆在妹子家,让他这个当哥的早就没了脸面,三天五天的还成,三月五月的让他的脸往那搁啊!
“两毛钱干一天也是得干!”
想着这,安国强暗自在心中对自己发着狠来,只要能糊口饭吃,在这城外头的寻个地方落脚,他就干下去。
距离东便门数十米外的一棵老槐下,坐在人力车上的管明棠看着城门洞中的睡着的百多个苦力,眼中略带着些疑色,在签下那租房合同后,原本想建筑行把厂房修缮一下,可那变成荒地的厂区也要收拾一下,所以廖掌柜才会带自己来这雇些苦力。
“管少爷,您瞧……”
坐在另一辆黄包车上的廖成克指了指东便门的城门洞。
“在北平城里雇苦力,有他的讲究,这四九城里头吃苦力饭的没十万,也有八九万,什么没了铁杆庄稼的旗人、逃荒的庄户、逃难的地痞,可谓是三教九流,什么样的货色都有,那些人里头,有扛活的,有打滑的,有耍横使赖的,什么玩意都有,找着那种人,算是倒霉了不说,甚至还不行带来啥麻烦事,这找苦力也有他的讲究!”
作为山西人十几岁那年就来京城到钱庄里当伙计的廖成克对北平城门道早就摸得个清楚,自然的也知道这苦力行里的门道。
“你瞧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这个钟点,在这有地落脚的大都回去了,没地落脚的自然也就在这里头窝上一宿,至于那些个打滑的,有耍横使赖的,这钟点大都去耍个什么牌九什么的,不知到那鬼混去了,这钟点还留在这的,十个里头有九个都是真正扛活的,而且价钱还好说,反正都是糊口饭吃!”
廖成克如此介绍着“苦力行”里的门道时,管明棠只是点着头,隔行如隔山这句话着实不假,初涉生意场,自己最好还是多听、多学,洋行可以交给李竹筠打理,但是这家工厂却是自己在这个时代的根基,还是自己打理更为妥协,可对生意自己却是个外行。
拉莱是工厂的工程师,负责工厂的产品生产、研发,至于“销售”,这设备是自产自销,至于经营……
在管明棠于心间思索时,跟在一旁的曾澈则打量着管明棠,上个月抵达天津后,管明棠则是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不过这个任务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轻松,先是跟踪被发现后,他径直去了站长那里,随后又把自己要过去做“保镖”,甚至就在几个钟头前,还封了自己一个什么“市场部经理”,想着自己的“新职务”,曾澈的心下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余光瞧见身旁的曾澈脸上带着笑,管明棠却是在心下暗自佩服起自己来,他是王天木安排给自己的“保镖”,说是保镖恐怕更多的还是监视,不过因为曾上网查过曾澈的资料,对这位不过只有二十岁,刚刚加入复兴社特务处曾澈,却是极为佩服,在历史上他曾出任复兴社天津站站长,直接领导沦陷区“抗日杀奸团”,七年后在天津被日军抓捕,被捕后惨遭日本宪兵长达300多天的酷刑审讯,始终未曾泄露机密或是叛变投敌,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