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酸阿托品是一种极易溶于水的物质,但这并不代表它的原料药就可以直接拿来进行临床应用。化工厂里生产的硫酸阿托品纯度大概只有98,这样的原料药供给人类临床使用副作用可能会有许多且不可控,并且这种行为实际上基本把药物管理法里的禁令都违反了一遍,所以徐有容才急了眼。
就连陈书记都对这个提议表示了忧虑,“规章制度的存在有它们的必要性。这么做不是救人,搞不好还会让病情更严重。”
孙立恩挠了挠头,他可真没想到两人还有这么大的反应。“我看过硫酸阿托品注射液的说明书,它的配料只有氯化钠和水。把原料药拿到医院来,在百级手术室里用生理盐水稀释溶液后理论上就可以直接用了的。”
“你也知道是理论上?”徐有容瞪大了眼睛怒道,“用这种办法制造出来的不是药物,是杀人用的毒药!”
规培生被上级医生骂了怎么办?老实听着呗。医院里几乎一切都有可能关乎生死。规培制度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让新人在上级医生的监督下犯错。然后用批评和训斥代替病人死亡,来让规培医生们加深印象。
孙立恩被周军用更严肃的态度训了两个月,如今被徐有容训斥的时候完全没有什么不适应,反而觉得比起周老师,果然女医生的态度要和煦不少。周军虽然人品不错,但那张仿佛开了光一样的嘴骂起人来可真是让人受不了。
陈书记咳嗽了一下,打断了徐有容的教学任务,“这样吧,我和医学院那边联系一下,让他们组织一批大三护理学专业的学生来帮忙。”他从刘堂春的座位上站了起来,绕过桌子握了握徐有容和孙立恩的手。“两位辛苦了。之前我看急诊室里情况比较复杂,现在过去大概也只是给大家添乱,那就等稍晚一点我再去慰问大家吧。”
一行人跟着陈书记走出了办公室。孙立恩也打算跟着一起出去,却被欧阳华区长拉到了旁边。
“孙医生,耽误你一下。”欧阳华区长看着左右无人,朝着孙立恩低声道,“我想问一下……我岳母的情况……”
“啊,你是说赵卫红?”孙立恩一拍脑袋,“她现在已经转给烧伤科处理了。我并没有掌握第一手的情况……”
“大概情况就行。”欧阳华苦涩的笑了笑,“毕竟也是我的长辈。就这么让她住在医院里,自己却不闻不问好像也说不过去。”
孙立恩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道,“您最好还是直接和她的主刀医生直接沟通比较好。我这边得知的情况不能保证真实而且可靠。况且……”他用眼神撇了一下,示意了一下旁边站着个徐有容后,咳嗽了一声继续道,“按照规定,非主刀医生不应当同家属讨论患者病情。”
欧阳华叹了口气,“今天遇到突发事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个空。看来也只能等了。”他拍了拍孙立恩的肩膀,“小同志好好干,今天陈书记说了,给你记首功。”他努力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也是多亏了你,一场人祸被消弭于无形。今天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你救了性命。好歹也是一方父母官,我替宁静区八十九万老百姓,谢谢您!”
欧阳华深鞠一躬,转身去追陈书记的队伍了。孙立恩站在原地,忽然感觉自己心头一股热流涌起。
“你干的确实不错。”徐有容见欧阳华走了,也走过来拍了拍孙立恩的肩膀。“不过原料药的事情还是太胡来了一点。陈书记多少还懂一点,要是他也拎不清问题,真的支持你这么干了。最后要担责任的就是你一个。”她叹了口气,“首先保护好自己,然后再去想办法帮助病人,这个原则顺序你要搞清楚。”
和徐有容一起回到了抢救室,值班台前面的地上已经摆了三个大号的垃圾桶。里面装着的空安瓿瓶几乎快满了出来。
敲瓶子的护士们已经换了一批,几个年长的护士正在值班台后用棉球和酒精处理着自己手上的伤口——一口气敲几千个安瓿瓶,而且还要快。手上留下伤口几乎是肯定会发生的事情。
“你们两个下班吧。”刘堂春看了一眼孙立恩和徐有容,自己则低着头在记录本上快速写着什么东西。“你们把那个书记打发走了?”
徐有容点了点头,“按照您的要求来的。”
“那就好。”刘堂春满意的点了点头,“明天按时来,今天的病房是我去查的,立恩你记得明早查房啊,今天算特殊情况,以后要是你耽误了查房,当心我扣你工资。”
孙立恩叫起了冤,“刘主任,我可没敢偷懒……”
“你偷一个试试。”周军在旁边忽然插嘴道,“按照医院规章制度,无故缺席每日查房三次,直接开除。”
孙立恩抖了一下,立正站好,“知道了。”
重新走回宿舍的路上,孙立恩顺道取了个快递。自己心念已久的取暖器终于到了。抱着取暖器,顺便从楼下买了一盒炒米粉作为午饭,他晃着沉重的步伐终于爬到了自己的宿舍里。
孙立恩现在的室友是泌尿外科新引进的一名博士。据说和臧福生主任是师兄弟关系。目前在医院里除了承担日常门诊和手术以外,同时还要负责两个泌尿外科下面的科研项目。每天忙的脚不点地,基本不在宿舍里呆。挺大一个宿舍里一点人气都没有,孙立恩进屋的时候甚至感觉自己手里原本热乎乎的炒米粉忽然一下冷了下来。
“烤面筋!”手机忽然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