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玶回到驿站,她在楚国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没有必要再多待了,她整理着衣物,准备返回秦国。
“蹇大夫,楚国郎中伍参求见。”仆役前来传话。
成嘉刚进宫,伍参随后就来了,难道熊侣听进成嘉的话了?
樊玶下楼,看见伍参,拱手道:“不知伍郎中前来,蹇竹有失远迎,还请多多包涵。”
“秦使多虑了,卑职不请自来,特来邀请您进宫面见我王。”伍参行礼道。
“伍郎中可知是何事?”
“秦使见到我王便知晓了。”伍参笑着说。
樊玶随伍参来到了匏居之台。
匏居之台是熊侣继位之后建造的,樊玶并没有见过,感叹这也太像葫芦了吧,这小子是把自己当成葫芦精了吗……樊玶不由地笑了笑,虽然黑纱遮掩了她大半面容,但是会笑的眼睛却没有遮住。
熊侣看着她老成地走来,她的眼睛在笑,熊侣心中的郁结莫名少了不少。
“给秦使赐座。”熊侣一人在大殿里,一手支着脑袋,慵懒地坐在几上,雪白凤纹衣袍长长垂拖在地面,里面的中衣也松松垮垮,隐约露出结实的胸脯。他的长发没有束冠,而是披散着,垂在地面,他双眼空洞,也不知道是看哪里,手里把玩着当初送樊玶而没送出去的象牙箫。
樊玶看着熊侣这样一副形容,还有他手里的象牙箫,心生愧疚。
“多谢楚王赐座,请问楚王召见外臣有何事?。”樊玶道。
熊侣也不回答,自顾自地吹奏象牙箫。曲子是他们儿时玩乐时熊侣吹给她听的,箫声响起,仿佛回到当年,总角之交,言笑晏晏……
曲子虽美,但是奏者心情矛盾复杂。让曲子也变得不那么纯粹美好,樊玶坐如针毡。
一首曲子吹完,熊侣开口道:“秦使有听过这首曲子吗?”
“回禀王上,没有。”樊玶心口不一。
熊侣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就没有吧。”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秦使真是见识颇多,连赵孟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没有看樊玶,只顾把玩着象牙箫。
成嘉已经如实把话告诉给熊侣了,偃翠是许露,许露是赵孟的人。熊侣想起睿轩当时传书告知他,在赵孟府里发现樊玶的下落,就是那一次,他连夜赶到了晋都绛城,只为把她接回楚国……
樊玶知道熊侣话里有话:“回禀楚王,外臣以前当过晋国中军兵卒,见过赵孟正卿身边的人,外臣确认无误,楚王身边叫偃翠的宠姬便是赵孟身边的许露。”
“嗯,本王知道了。”
熊侣站起身,向樊玶走近,樊玶也不敢坐着,赶紧站起来恭候。樊玶的打扮依旧朴素简洁,要不是弱小的身躯,她的行为举止看上去已经是个资历丰富的老臣了。
熊侣走到离樊玶一步之遥,樊玶微微躬身,保持行礼状,不敢有半点怠慢。突然,就在樊玶一眨眼的功夫,脸上的面纱被用力扯掉,樊玶头上的冠也差点被掉落,檀木冠松垮地套着如丝般的秀发,几缕头发凌乱地垂落于肩,一个女子的脸就这么暴露了,如他所料……
樊玶愣住了,熊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里的审视不亚于对罪大恶极之人的惩罚。
黑色的面纱落地无声,可樊玶觉得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她伪造身份欺骗熊侣,一个谎言用另一个谎言弥补,直到现在想解释都觉得困难;她曾经拒绝成为熊侣的太子妃,如今又来招惹他;她说过离开楚国,现在又跑过来……熊侣他能理解吗?
熊侣看着眼前这个瘦弱,面色苍白的女子,很难想象这些年她吃过的苦,她的脸又小了一圈,憔悴疲惫。前一秒熊侣还心乱如麻,因为被欺骗的不甘,因为被拒绝的难堪,因为重逢的无可奈何,因为遇到她的逞强……这一秒,却是心疼她,自作自受……这些感觉交织在心中,一股无力感压迫到他几乎无法呼吸。
“你这是何苦,为什么?”熊侣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就是这种冷漠的质问才让樊玶自责。
樊玶不知如何回答他。
“为什么你还来?”熊侣看着樊玶瘦弱的身躯,说话声越来越小,到头来还是不忍心责备她,责备她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还是为何又出现在他眼前?还是欺骗他?……
在熊侣内心深处还是开心的,不管樊玶是什么目的,什么借口回到楚国,总之她回来了。但是这个时候樊玶看到的是江河日下的楚国,还有一个荒淫无度,贪图享乐的楚王,他不想展示自己这一面给她看,他现在自身难保,也给不了她安全,只能让她看见自己狼狈地演戏,无助地求索……
“我,我已经是秦国的中大夫,为了公务而来……”樊玶嗫嚅着。
熊侣眼中失去了光彩:“嗯,任务完成了,那就可以回去了。”
樊玶既然已经被识破身份,也不再隐藏自己的想法,大胆地说:“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会想办法的。”
“不用,本王自己有办法,伍参,送客!”说完,熊侣大袖一甩,进了里屋。
熊侣现在的处境,樊玶都可以看得出来内忧外患,在内没政权,在外没军权,培养的人才不够,大臣和叛军沆瀣一气……樊玶出于自责,还有对朋友的交情,想帮助熊侣,可是熊侣心高气傲,哪里会舍弃自尊让一个弱女子帮助,何况还是自己“曾经心悦”的女子。
“王上,樊姑娘走了。”伍参禀报熊侣。
“嗯,好,斗克的兵力如何?”熊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