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乔站在一旁,没为自己辩驳一句,生生把李默宇和庄林的冷嘲热讽都受了下来。
其实靠着顾南乔的伶牙利嘴,想要找回自己的场子,把李默宇的讽刺化刚为柔地圆过去,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顾南乔愣是没张嘴,一来是她知道自己临近排练这样懈怠确实做得不对,二来则是她知道,李默宇此刻无非是恨铁不成钢,心里憋着邪火。
其实平心而论,李默宇平日里对顾南乔挺不错的,只不过这脾气喜怒无常,着实不怎么好相处。李默宇骨子里有几分老派艺术家的做派,讲尊卑看传承,对待新人的时候,最看重的就是他们对待京剧的态度,一定得严肃认真,有里有面,才能让李老师满意。
“李老师,您看咱们要不要先上台走一遍,我已经扮上了,就等您了.......”
谁知李默宇慢悠悠地缠头,明明也已经扮好了,却偏偏不肯动地方。
这其中的刁难,已经不言而喻了。
顾南乔面上没见半点难堪,她二话不说放下了手中的道具,从一旁的木桌上倒了杯热茶水,上前几步亲自递到了李默宇的手里。
“李老师,不好意思,这几天耽误您排练了。”
“呦,折煞我了,名角儿递的茶,我哪敢接啊?”李默宇冷哼一声,直接别过了头。
顾南乔却还是不卑不亢地端着茶,大有几分李默宇不接,她就一直站在这赔罪的架势。
“李老师,前些天我师娘刚走,紧接着师父就病了,我这一身练家子的功夫,都是师父打小儿训出来的,您说说,哪有师父病了,徒弟不亲自照顾的道理?”
李默宇扬眉看了顾南乔一眼:“合着我还得替你师父夸夸你尊师重道?”
“这不都是应该做的吗,咱们京剧讲传承,您教了我这么多,也算是我半个师父。”
顾南乔漂亮的眼睛弯生生的,见到李默宇松了口,又把语气放柔了些:“这几天我家里真的有点急事......从明天开始,我肯定不会再请假了,我和您保证,好不好。”
见到顾南乔态度好,又主动服了软,李默宇气已经消了大半。
只不过想着顾南乔放着京剧团的戏不去排练,还在外边偷偷唱野班子的戏,他面上还不肯轻易松口:“你就这张嘴会说,我可没那个本事,教不出去净想着捞钱的徒弟。”
“李老师,您还说我捞钱,我要是真捞着钱了,给您敬茶就是金骏眉碧螺春了,还至于这么没面儿么,我就是替我师父唱了个救场子的戏。”
李默宇抱着手肘,冷哼一声。
顾南乔把茶杯再往李默宇的手里递了递,可怜巴巴地打趣一句:“再说您本事都教给我了,还不肯认我这便宜徒弟,是不是嫌弃我不入您老人家的眼啊。”
看着顾南乔清澈的大眼睛透出的几分狡黠,李默宇终于松了口,彻底生不起来气了。
他接过顾南乔递过来的茶,不紧不慢喝了一口,才说道。
“名角都张嘴了,我敢说不么?”
顾南乔自然听出了李默宇此刻玩笑意思多于讽刺,赶紧道:“那我借您吉言了,肯定不让您老人家失望,早日唱成名角儿。”
李默宇可算让顾南乔哄高兴了,他嗤笑一声,没再为难顾南乔,一扬手示意琴师鼓师开始配乐。顾南乔松了一口气,赶紧跟着李默宇上台,打算趁着今天把这段戏磨一磨。
谁知才唱了一个多小时,居然又出了意外——
李默宇唱到傅朋对孙玉姣倾心,借买鸡为名来和她说话的时候,林露露忽然推门而入,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那个,李老师,不好意思,我找顾南乔有点急事。”林露露赶紧解释一句,鼓点还没停,就把顾南乔拉下了台。
“怎么了啊,”顾南乔一脸莫名其妙,“出什么事了?”
“乔乔,你快去看看吧,你姐要离开京剧团。”
“什么?”顾南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范忆姗要走!”林露露一拍脑门,赶紧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今天不是《龙凤呈祥》要排练吗,本来说是我和范忆姗一人唱半场,到了排练时间,我见她还没来,就寻思打个电话问问。谁知道范忆姗和我说,《龙凤呈祥》她不唱了,今天她会找时间来剧团办离职手续的,我再想多问,她干脆挂电话了......乔乔,这事范忆姗告诉你了吗,你知不知道?”
顾南乔紧紧皱着眉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林露露的话才说了一半,她就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家里的那场闹剧。
师娘过世之后,范忆姗和范陵初的关系就变得异常紧张,连话都不说了。昨天师娘的丧事终于办完了,谁知当天晚上,范忆姗就和家里彻底决裂,明确地和范陵初说,以后都不会再唱戏了。不管顾南乔怎么劝怎么拦,她都铁了心要走,当晚就拎着行李出了家门,气得范陵初整宿都没睡着觉,早晨痰里都带了血丝。
顾南乔在隔壁听着师父咳了半宿,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她原本以为小师姐是在说气话,还想着今天见了面劝劝她,让她早点回家——谁知范忆姗居然玩真的,还直接把事做得这么绝。
“我听范忆姗说,她昨天晚上已经和咱们夏团长打过招呼了,今天来是为了把手续补全......我看她是铁了心要离职。”
顾南乔还在思索着,林露露又咂舌开了口。
“乔乔,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京剧院团多难考啊,她这次要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