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宥办公室出来之后,顾南乔沿人行道一路向前走着。
正午时分的阳光带着特有暖意照射在顾南乔的身上,将她镀上一层暖黄色的淡淡光边,白皙的肌肤如同带着半透明的质感,连细微绒毛都可以看见,也让缓缓落下的眼泪越发清晰了。
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汽车鸣笛混杂着嘈杂人流声,没有一刻清净。在寸土寸金的cbd,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为了赚不完的钞票和前途光明的未来,他们挤破了头的向上攀登,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出人头地,生怕一丁点的闪失耽搁了不断朝前的脚步。
大家早已经习惯了打鸡血式的奋斗,每天睁开眼就是拼搏,闭上眼就是奋斗,把自己禁锢在一个机械化的模式里面,毫不在意其他任何事情。而对于感情和外界的淡漠,一旦被冠以“为了生计”或是“为了奋斗”的名号,就显得再为理所应当不过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把爱情放在最末位,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刚刚把面条扣在渣男身上,转身走得干脆的时候,顾南乔只想发泄心底的一口恶气,决绝的话说得潇洒,大有几分“滚蛋吧您内”的意思。而现在渐渐安静下来,往昔的一幕幕随之浮现而来,曾经与沈宥经历过的种种回忆,也像过幻灯片似的开始回放,不受控制地侵扰顾南乔的敏感神经。
顾南乔还记得最开始见到沈宥时候的场面,那时候她还在读戏曲学院。
老剧团改制之后,范家的日子过得一直不大景气,尤其是负担着春色满园这么个戏班子,更是让范陵初十分拮据,钱包时常紧巴巴的。所以上了大学之后,顾南乔就没再要过范老给她攒的生活费,反倒时常会做家教或是接一些商业演出,赚些钱补贴给春色满园。
和沈宥初次见面那次,是顾南乔接了沈宥公司开业典礼的演出,繁华的商业街搭了临时戏台子,主持人毫不吝惜华丽辞藻,大肆宣扬着光明未来。台下观众换了一波又一波,有闲着没事干驻足看免费表演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鼓掌叫好的,也有路过时随便扫了几眼,就匆匆忙忙转身离开的......
对此顾南乔并不在意,她不苛求这些随缘招揽而来的观众具有欣赏水平,只想着把这台戏唱好,并不在意底下的人是不是看得懂。
可是当年顾南乔毕竟还太年轻,没有被人情世故镀上层层包裹,任何情绪都写在眼底眉梢,很轻易地就流露出来,不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都表达得清清楚楚。她那会儿才刚二十岁,比现在更张扬也更清高,傲气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还不知道妥协两个字怎么写。
所以当顾南乔在台上婉转演唱,发现观众们没有几个认真在听的,无非是走过路过看个热闹,这其中懂京剧的寥寥可数,停下来认真欣赏的更是少见,不免觉得有些怅然。而当她在其中发现难得的欣赏者,就很有些高山流水遇知音的错觉了。
与看热闹的路人截然不同,台下有个俊逸的年轻人始终认认真真地听着,他侧身靠在路边的树干上,纤尘不染的白衬衫映着斑驳树影,衬衫袖口被他微微挽起一小节,露出清瘦的手踝,鼓掌的时候腕上表盘反射着阳光,晃在顾南乔的眼底,像是粹了淡淡星辰。
大概是从那时候起,顾南乔就对沈宥生出微妙的另眼相待,之后一直延续了好些年头。
下了台之后,京剧演员和乐队们三三两两地散去,在后台等着领队结算演出费。顾南乔对着简易化妆镜卸去脸上的油彩,将厚重的戏服换了下去,穿上提前准备好的便装。出门的时候,她看到方才站在台下那个年轻人正等在门口。
看到顾南乔的时候,他眼底的笑意明显更浓重了些,然后他把名片递了过来,黑色卡纸上是龙飞凤舞的烫金字体——尘寰演出公司创始人,沈宥。
“今天演出辛苦了,等下有事么,我请你吃个便饭吧。”
这是沈宥跟顾南乔说的第一句话。
说这些的时候,他的语气自然而熟稔,就像是跟偶然遇到的老朋友寒暄,没有一丁点初次见面的搭讪者该有的局促与忐忑。后来顾南乔回忆起来,甚至觉得沈宥当时就连话语的停顿里都充斥着气定神闲,就像是丝毫不担心她会拒绝似的。
——赌定了两人之间会发生些什么。
表白的时候沈宥也是这样,带着近乎于笃定的自信,像是谈论一件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甚至连甜言蜜语和暖心承诺都没有,只是漫不经心地问顾南乔,要不要在一起。
而那时候,顾南乔又怎么会拒绝呢?
年少有为的才俊,志同道合的学长,可遇而不可求的灵魂伴侣......
不论哪一层身份,都足够让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为之动心了,更何况顾南乔陪沈宥经营着才刚起步的尘寰,熬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一份份策划案被后都是相濡以沫的心血,早已经磨砺出了与旁人不同的亲密与默契。
就像沈宥清楚看到台上女孩子眼底流露出的欣赏,才近乎于笃定的去交换联系方式。他把人心算计得极为精准,尤其是在心仪的女孩子面前,更是犹如猎人等待猎物般,表露出足够的耐心——他不吝于在顾南乔面前展露自己的优点,用近乎于水滴石穿的方式,一点点把顾南乔心目中的好感值刷满,一直等到火候足够才拿出杀手锏,换得最终抱取美人归。
所以,顾南乔会同意确立情侣关系,再正常不过。
沈宥从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