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十三岁!”
文斌神情淡然,低沉的语气却带着理所应当的自负,周身气质骤变,透着令人窒息的霸气,似可令人由衷臣服。
江枫脑袋发蒙,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一刻坐在他身边不再只是文斌,而是那个可以负手主宰苍生浮沉的文府府主!
八岁掌权,十岁接任府主,布局五年,十三岁灭长生古仙宗!
十三岁,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盖天绝地只此一人!
江枫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他始终高看文斌,却没想到最后还是低估了她,这就是文府大小姐,当代文府府主!
难怪,难怪各方势力都如此忌惮她,难怪就连天海君主这等境界的存在也不敢在人前贸然直呼其名。
什么演戏,什么作假,什么为她新任府主造势,江枫努力使自己的推测合乎情理,结果到头来,他的想法却反而是最天真可笑的愚蠢至极。
文斌六岁修炼不算异常,不比江枫,甚至不比夏夜殇,但八岁执掌文府,就好比让江枫在这个年岁去执掌云霄殿。
武神殿,比肩长生古仙宗的可怕存在,却被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布局灭了,这个无可辩驳的事实是何等的荒谬,又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江枫不自觉联想到自己,自己十三岁时正饱受劫难之苦,终日为无法破除命海封印而郁郁寡欢,委实惭愧汗颜至极。
设身易位,若是行此壮举者是江枫,莫说对方是长生古仙宗,即便只是一个长生世家,甚至是再次一等的顶级修真古族,无论他是否无法修炼,云霄殿执事阁的长老们都会认真考虑命他将来接任殿主之位。
江枫在这一刻终于清晰地认清自己与文斌的差距,十八年前灭武神殿,文斌至今也不过三十一岁,长不了他多少,却似天堑一般,如此的不可逾越,一如当年云霄殿那些内门弟子仰视他一样。
正在江枫震撼无言时,文斌再次补充道:“文府与武神殿,双方均未留情,血战七日,文府以1:100的伤亡率雷霆灭宗,武神殿内积尸成山,流血成河,一战伤亡五万四千余名修士!”
江枫瞠目骇然,脱口惊问道:“怎会死伤如此之多?!”
既是同宗同族,怎又如此狠辣绝情?何等残酷?!何等残忍?!
虽然他早已从千余年前古周王朝布局谋划的那场灭国之战窥见一斑,但唯有当事实真相如此靠近,几乎近在眼前时,他才终于明悟,他们是何等的冷酷无情。
“如此血腥杀戮,你们怎么下得去手?屠戮宗脉血亲,文府就不怕遭天谴吗?”江枫喝问道。
“天谴?多见不世魔修纵横星宇,肆掠生灵,却唯独少见天公几番垂怜,降劫谴之,天啊……哼哼,笑话!”
文斌瞥了他一眼,冷淡道:“我还以为你听了文府与武神殿交战的伤亡率悬殊至此,会好奇我是如何布局的呢,才对你赞赏几分,就又说出这等幼稚的话。”
江枫站起身来,指着文斌呵斥道:“文斌,你一定要将自己说的这么冷血无情吗?”
“我本是天性凉薄之人,何须故作姿态?”文斌冷冷地回道
“你……”
江枫被他她噎了一句,气得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晴儿急忙上前为他抚了抚胸口,解释道:“江公子,当年一战并非你所想的那样的,那些身亡之人大多是投靠武神殿,对文府宗亲心怀歹意的外族人,其中也不乏为非作歹之徒,所以……”
“你不必说了!”江枫抬手打断她的话,似乎认为晴儿有掩饰的成分在内,说道,“即便如此,五万多条人命,难道都是作奸犯科的恶人不成?凡大宗族最忌因果气运之说,长生古仙宗尤为甚之,文府如此行径,你就不怕败了文府的气运?!”
文斌嗤笑道:“你与我说因果气运?他们入了我的局,便是因起,也当受果报;至于气运,文府所作所为只要本心不失、不离初衷,即便葬掉九州十三地半数生灵也于气运无损!”
江枫心中讶异,咬着牙,挤出声音问道:“背仁义,违礼法,文府的‘宿命’,你的‘宿命’究竟是什么,竟让你不惜做到如此地步?!”
文斌不言,江枫却突然意识到,文府所背负的“宿命”可能远远超乎他的想象,这简单的二字,竟沉重到令文斌不惜葬送九州十三地亿万生灵。
古周自毁为此,文府立世为此,武神殿灭宗一战五万生命也不过如是,只是为了终结这场旷世“宿命”所付出的代价,一小部分先行的牺牲品罢了。
“那究竟是什么?是天意吗?是天灾吗?是浩劫吗?”江枫颓然坐回躺椅上,自顾自地呢喃着。
文斌嘴角又挂起那似真似假的微笑,说道:“世人常说气运积聚乃是天意垂眷,我却只道是天意弄人!怎么?你这个自出生降世起就不断遭难历劫的初世净业之身,也在希企着这份眷佑吗?”
江枫自嘲轻笑,眼神却坚定异常,说道:“自我修途被断,在炼丹阁受了陈大夫宝丹晋元之恩始,我就立誓——天意降劫阻我,我偏要以人意逆劫!”
“天意为何?人意乎!”文斌嘴角带笑,不知是在嘲弄着谁,她沉声道,“不用着急,我会慢慢教你,教你如何逆劫,教你如何以人意逆天意!”
江枫别过头去,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低声道:“我不想学,至少现在不想,它还在跳动,我不希望我的血这么快就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