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茶楼口分别。
沐昧询问:“不知壮士姓甚名谁?”
“在下姓杨,单名‘尺’字,不知姑娘姓名?”
沐昧抱了抱拳,如实相告:“我叫‘沐昧’,墨家沈涉排名第八的弟子。”
“沐昧姑娘,希望事情成功,我们后会有期!”
杨尺向沐昧作揖告别,沐昧向他回礼,便匆匆与他分别。
此时,因为已经拿到司空侗与余万年勾结的证据,沐昧便觉再无必要到余万年府邸等候其现身并监视其行踪,但因想到与明鬼的约定,仍来到西凉城门口。
大约等了一个时辰,想与明鬼汇合,却始终不见他前来,沐昧就在城里寻了片刻,仍然不见明鬼踪影,心里有些担心,便出城门来到西凉河畔。
谁知等到半夜,依然不见明鬼,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时间,不知应该先回司空珩营帐告知今日收获,还是继续找明鬼汇合。
暗自权衡了一下,想着明鬼向来机灵,或许被什么事绊住了,也并不需要自己担心;倒反是司空珩那里,无论要救侯伏骆,或要弄清师父的死因,再或扳倒司空侗为师父报仇,都得回去,便在西凉河畔留了个墨家特有的记号给明鬼,然后回司空珩营帐。
迟律早等在军营门口,张望到沐昧,忙悄然掩护她回司空珩营帐,一面关切地问:“姑娘在外可碰到什么难事,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沐昧因不想提及明鬼一节,支吾一会儿,便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
回到司空珩营帐,烛光昏黄只隐约照出檀木几案的轮廓,铜色灯盏里积着半碟烧尽的油蜡;司空珩身披寻常深衣,手执毫笔勾画着那副寒山飞鸟图。烛光跳动将白玉净瓶中的花影投在他水墨湖山般的眉眼间,遮掩住他晦明晦暗的神情。
沐昧挪到司空珩身旁,探着脑袋凑到他的画旁,好奇什么事情让他那样入神。
对方却像从未看到沐昧一样,只顾挥墨勾勒纸间山鸟。
“王爷,姑娘回来了。”迟律好意提醒司空珩。
“嗯。”司空珩轻声应答,并不抬头,继续专注作画。
迟律碰个尴尬,略作思索,识趣退了出去。沐昧好没意思,蹭着脚等在一旁。
又有半盏茶功夫,铜色盏里的灯油全部燃尽,司空珩才停下笔,往灯盏里新添了油。
沐昧原本担心,司空珩会盘问今日出行的细节,便要找理由搪塞明鬼的事,没想到他什么都没多问,不禁暗松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半块树皮,说:“这个是我今日观察画的西凉城布防图,给你过两天打仗用。另外,你猜我今天在城里碰着谁了!”
司空珩拿着布防图,细细研究半晌,才抬眼问:“司空侗?”
沐昧扬了扬眉,从怀中掏出司空侗和余万年签立的契约,把今日城中茶楼听到司空侗和余万年的对话,已经她和杨尺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俱细说出:“怎样?我厉害吧!直接把司空侗和余万年勾结的证据拿回来了!这回再不用担心什么‘师出无名’!”
司空珩皱了皱眉,从沐昧手中拿来契约,却并未见半分喜悦:“你做事也任性了!尚未摸清对方底细,便把底牌和盘托出,倘若他今日回去,把你的事如实上告,只怕难保你性命!凉州局势,纷繁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招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
“不会的!”沐昧不服气地犟嘴,“杨尺不是那样的人!再说就算杨尺告知,司空侗和余万年勾结的证据在我们手上,他也不能把我们怎样!”
司空珩略叹一声,摇了摇头,打开契约,边端详边思索:“从表面看,余万年与司空侗似已结盟,实际却各怀心思。司空侗明里以余万年独子余谦益为质,暗中派人前往暗阁撕毁契约,余万年就不想暗中接回余谦益?但……司空侗把余谦益藏哪儿了呢?”
“喂!”沐昧打断了司空珩,叉着腰,踮着脚,气鼓鼓询问,“我给你带来这么重要的信息,给你拿来这么关键的东西,你都不说一个谢字?!”
“谢?”司空珩摇了摇头,无奈淡笑一声,依旧低头看着契约思索。
“忘恩负义!”沐昧气愤嘟囔一句,想到今日在茶楼暗阁的卷宗中,看到琅琊王夫妇与墨家的恩恩怨怨,便问,“你那张大弓,真是寻我的时候拿来的?”
司空珩闻言,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巨型大弓,思绪也被带到了浩劫发生的地方。
七月流火的日子,白薤谷中茫茫一片。浴火重生的皑皑白草,在渗入地底的血渍滋润下长得旺盛,零星可见烧焦的箭头,发黑的白骨,依稀可见几个月前那场混战的迹象,更容易让人联想到西凉城中父母死前的惨状,与母妃脸上可能出现的惊恐神情。
午夜梦回,那场景常常让人猛然惊醒,一瞬间,满身满头的汗。
司空珩出了会神,反问:“不然呢?你又有什么想法?”
“问问而已嘛,也那么凶。”沐昧撇着嘴,不满又嘟囔了一句。
司空珩不置可否,只说:“你洗个澡,换套干净些衣物,早些睡吧。这些日子,我很有可能不在营帐,需要什么,跟迟律讲。只一件事,别离开营帐。”
“只有我一个?”沐昧一怔,“那你要去哪里?”
司空珩深深看她一眼:“这些事情,你不用管,你只管不要闹事。”
“喂!我哪里会闹事嘛!”沐昧不服气跳脚,正要询问司空珩接下来打算,他却已经快步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