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
无忧说,皇上御驾亲征。
她仿若未闻,闷头吃着跟前的斋菜,索然无味。
正月底。
无忧说,皇上到边关,首战告捷,敌军连连败退。
她低头垂眸,看着手中的暖炉,默不作声。
三月。
无忧说,皇上攻下了落霞城。
她望着门外,初绽粉霞的桃花静静出神。
四月。
无忧说,皇上凯旋,不日抵京。
她抬眸,淡淡望了一眼远处的皇宫。
四月底。
无忧说,宫里来人了。说要接她回去。
她怔了怔,开口:“不回。”
五月初。
无忧说,礼部的人已经在外,恭迎她回宫。
礼部的人说,玉玲珑的孩子满月,需要她回去主持大局,为孩子办满月宴。
她扯了扯唇角,折身回了厢房,将乌泱泱的一群人,全数关在了外面。
六月。
无忧说。杜衡求见。
隔着紧闭的房门,她道:“不见。”
六月底。
无忧诓她出门采荷,出了庵门才知道,是杜衡又来了。
杜衡站在马车旁,看见她出来,立马行了一个大礼。
“娘娘!”见她转身欲走,杜衡着急道,“皇上受伤了!”
她的脚步顿了顿,回过身。
杜衡以为她这是松动了,连忙说到:“皇上很思念娘娘。还请娘娘随属下回宫照料皇上。”
却不料她冷眸微掀,“本宫在此,日夜诵经念佛,只盼他早死早好早超生。”
一阵风过,卷得竹叶沙沙作响,马车帘子微微掀动。
七月。
“笃笃笃……”叩门声惊了一室寂静。
“落落,是我。”
闻声,她起身拉开房门,往后撤开一步,让云泽源进屋。
无忧说后山的荷塘,已偶有莲蓬,拉着医女摆舟采莲蓬去了。
她提起茶壶,倒了一杯凉茶放到云泽源手旁,坐到一旁。
从她来静慈庵,云泽源先前会隔三差五来看她,带些好吃的,或一些话本子给她打发时间。但是,从云泽漆回京,他就再也没有来过,此次前来。她大概能够猜到他是为何来。
两人沉默许久后,果然,他开口:“回去看看他吧……”
云泽源的嗓音里透着深深地无奈。
她也看得出,虽然他一如先前温润俊朗,但是眉宇间的疲惫难掩。
“源大哥。”她缓缓开口。又似呢喃低语,“你明是知道的,为何又非要问出口?”
“可是落落……”云泽源叹息哽咽,“他快不行了……”
黄昏的时候,落霞满天。
一辆马车。在从静慈庵到皇宫的官道上疾驰。
在回去的路上,苏暮落就在心头慢慢的回想,慢慢地算,好像,活的这二十来年,身边的人死伤无数,唯独她命硬得像石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回宫,只是在听到云泽源说他不行了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就只有一个想法,再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再看他最后一眼……
只是她的一只脚刚跨入合欢殿,另一只脚还没有收进去时,就只听里面传来一声惊呼:“皇上!”
苏暮落闻声,步履蹒跚上前。跌跪在床前,最终他还是没有睁开看她一眼。
太医说,他已经脱离了危险,暂时没有生命的危险,只不过,他能什么时候醒来,就看云泽漆自己的造化了。可能明天,可能过几天,可能一个月,可能几个月。甚至……以年计数更长。
她看着像是睡熟的云泽漆,伸手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苏暮落竟一瞬间落下了眼泪。
还好……还好……
她想,她是中了一种叫云泽漆的毒,毒入骨髓,无药可救。
明明她恨他恨得要死,可是在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时,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庆幸,庆幸他还活着!
她不该的……
她应当是欢欣鼓舞,举杯庆祝的。
可是她自己明白,当她听到云泽源说“他不行了”的时候,心都忘记了跳动。当她跨进合欢殿,听到那声惊呼的时候,那一瞬间。她感觉仿若心口一下子就空了。
大概,从她爱上云泽漆的那一刻起,这一辈子,她就注定了是逃脱不开他的掌心的。
即便他给她千万伤害,在心底最深处,她竟还是希望他能够一切安好。
就连她都不明白,在她心里,对云泽漆的感情为何深根到这种程度。
她没有再回静慈庵,就一直住在合欢殿内,照料云泽漆。
每天睡觉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附耳在他胸膛。
每日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靠在他胸膛。
——听他的跳。
她不怕他暂时醒不来,就怕他就这样在昏迷中死掉。
好似,他的心跳,有一种镇定的功效。就一下,就能让她慌乱的心安定下来。
后来,云泽源告诉她,云泽漆回京后就一直住在合欢殿,等她回来。
他说,先前云泽漆有一段时间昏迷的时候,念的都是她的名字。
他说,云泽漆把她打入天牢其实是想保护她的,只是没想到太后钻了空子让人挑了她的手脚筋。
他说,云泽漆把她从监狱里抱出来,衣不解带,一直守在她的床前。
他说,云泽漆一直护着太后是因为,先皇驾崩前让云泽漆在龙床前指天发过誓,只要他在位一天,不论玉簪犯了什么错,都不能伤害玉簪。
他说,先皇是让云泽漆用他母后和她发的毒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