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城位于京城东向,与长安相距五百里,也就是方才经过的那座城。如今出城不足五里地,许琅便跟来,难免惹人猜疑。
“你既然是许城人士,为何不在城中寻同伴,反倒与我这陌路人一道?”薛继疑惑问道。
许琅脸色有些尴尬,硬着头皮答道:“在下家中拮据,父母本就不允我走这道路,我执意要走便自己逃了出来,如今连一文钱盘缠也没有……”
与人诉说自己家中贫困,又是乞求施舍,本就窘迫,更何况是一介书生,脸皮极薄。卡壳在此处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言明:“在下见公子车驾宽敞,便想求公子捎带一程,在下入京寻得出路必定报答公子大恩!”
本来不是什么难事,薛继也乐得交友结识读书人,只是……想着看了看一旁沈玉容,有些犹豫。
沈玉容见他神情就猜出了几分,凑近他耳旁小声说道:“夫君若是有意便应了吧,多认识些朋友总是好的。”
许琅见此才忽然明了,一拍额头,又道:“在下必定不会逾礼,若是公子不喜,在下与车夫同坐车外也行!”
薛继的注意并不在此,也未顺着他的话继续,思索着问道:“许城考生应当也不少,你不和同乡士人一道,为何就看上我了?”
许琅面露窘迫,挠了挠头道:“那些贵人公子平日就瞧不上我,我对着他们哪儿拉的下脸……”
薛继还未答话,沈玉容没忍住笑道:“那你是觉得我夫君比他们穷?”
“倒也不是,外边不认识的总比认识的好些。”
许琅说到这句时声音越来越小,他方才就是壮着胆子来试探一番,原以为两人生得慈眉善目不会推拒他,现在看来,难了。
薛继一听也明白了,在熟人面前不愿丢脸嘛,人之常情。只是……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心下隐隐有了判断,才不紧不慢张口。
“既然要一道,也别公子来公子去的喊了。我名薛继字清之,江陵人士。幸会,无泊兄!”
这大起大落让许琅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欣喜惊呼:“公子,不是,清之兄大恩,我来日必涌泉相报!”
“不必。”薛继摆了摆手,扭头冲店家道:“给许公子安排歇息,帐算我的。”
许琅还在沉浸欣喜中,薛继已转身与沈玉容回了自己屋子。
屋内,沈玉容将包袱放下,替薛继褪去外袍,又提起桌上茶壶给他倒了杯茶。薛继见此不由得感叹沈家女子贤惠,感叹罢忙拉她坐下歇息:“夫人别忙活了,出门在外哪儿这么多讲究,路上见你时常不适,现在该好好歇息才是。”
沈玉容也不推拒,就挨着他坐在榻上闭目休养。忽然又想起什么,开口问道:“你方才为何应了那穷小子?”
薛继低头看她一眼,笑了笑说道:“不是夫人说多认识些朋友总是好的?”
沈玉容抬头对上他双眼:“那夫君觉得他是可交之友?”
“不是么?”薛继不置可否。
沈玉容摇了摇头道:“他所说的三分真七分假,我瞧着没这么简单。”
薛继伸手揽上她肩膀,两人又挨近了几分,才听他说道:“你见几个穷小子说话这么谦逊有礼?他虽然看着狼狈,身上气质却盖不住,分明不是什么穷小子也不是什么迂腐儒生。”
“那为何还带他?”
薛继一笑,点着人额头答道:“他若不是穷小子,那他必定是有不得已的缘由才会求我们。咱们不差这点钱,就当花钱买个人情了,保不准他大有来头呢?”
之后几日薛继的车上就多了一人,许琅。薛家的车马宽敞,多了一人也不觉得拥挤,薛继同沈玉容也不顾虑有外人在,依旧吟诗吹笛相合,一路上都能听见车上传出悠悠妙音。
许琅也不觉得烦扰,他本就是麻烦别人有了这么一个位子,还能白白听这雅乐,他当然不会反感。从下一处驿站出来时,薛继还买了一坛酒,路上无趣便邀他共饮:“无泊兄,既是相识就喝一杯罢,交个朋友。”
许琅结果递过来的酒杯,心中涌出一股暖流,颇为动容。没想到他这么壮着胆子胡编缘由还能得对方诚挚相待,此次就算没有登榜,多这么一个朋友也值了。“多谢公子……清之。”
薛继听他改口,多了几分笑意,拱手举杯示意后一饮而尽。
两人一杯酒下肚,情义迅速升温,近几日在车上谈天说地话古论今好不畅快,从与许琅交谈中不难听出,这绝不是贫苦人家少年能有的学识,许琅也不刻意掩饰,他虽不能道明,也不想在胡诌欺瞒,薛继尊重他不问他,他迟早有一天会解释的。
掀开帘子一看,道路两侧树木越来越少,也难得再经过几个村庄,两旁稀稀疏疏多了些巡逻士卒,天色也渐渐变暗,终于眼看前方城门雄伟,城上‘长安’二字笔锋硬朗,大气磅礴,京城,到了。
到城下有士兵来查探,薛继递上关牒,又和许琅一同出示了会试文书,守城士兵看过便开门准许通行了。马车行驶入城中,车外愈发热闹,再往城中去,偶尔也能见几个穿着官服的人行过,薛继心跳的厉害,他总算到京城了,他终于要走向仕途了!
车还未停,薛继看着许琅问道:“无泊兄可有住处?”
许琅暗自思索了一番,细数了在京中相熟的几人,住下想必是不成问题。“有的,麻烦兄弟这么多天我心中有愧,兄弟莫再担忧我!”
薛继听了,双手握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