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声激了丘大人体内潜藏的愤懑!无数日风餐露宿披星戴月,还不时受到长毛的暗算骚扰,该死的天气忽冷忽热令人烦闷……凭什么我要受这份洋罪?
丘千总于是怒火满腔,迎面的尖叫声仿佛是灼人的火苗,千总大人奋不顾身朝火焰扑过去,试图扑灭即将燃起的火头)做这件事的时候,丘千总很投入很忘我,那将起的火势不太容易对付,丘千总似乎有些手忙脚乱,双手十指不够用,他就把嘴巴也凑上前,使尽全身心的能量弹压着白光光的烈火……
挣扎扭动和厮打中,丘千总累得大汗淋漓。
可恨关键时刻,不长眼的卫兵匆匆来报——有几位要人造访。
丘千总如同让浇了冷水,既浇灭了身下那团火,也浇灭了他身体内部的那团火。
他悻悻然爬起身,完全无视平躺于地哀哀低泣的小娇娘,整理了几下不整的衣冠,随那卫兵往后军方向去了)
……来的几人皆栖息在一处阴凉的山石下,清一色绿营军装束,铁盔皮甲,腰刀长靴,瞧神情气派大模大样,一副不可一世的骄狂相。
丘千总无端被人打扰的不快,顷刻间云消雾散。他把微笑挤了满脸,正想开口问候,被一名军官摸样的粗汉夹头盖脸一番训斥:“怎地来得这般慢?举丧找不到坟地了吗?我们小少爷可是身子骨金贵,都像你这等敷衍拖宕,把咱家小主子累病喽,你这糟瘟的蠢货吃罪得起吗?”
骂得丘千总一阵痴呆,愣了好久也没想明白来的到底是哪路神仙。
“老曹,人家千总也是带兵拿饷的不容易,荒郊野外条件简陋,凡有不周到的地方,咱们还是多担待为好。”一位容貌白净斯文、年岁不大却气势摄人的青年将军,向那粗汉打圆场说,“临出前诰命妇人怎么嘱咐咱的?遇事该有容有量,别给咱家相府丢脸!”
相府?丘千总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做为家丁是跟乌兰泰总兵在北方厮混过的,对于官场体制倒也略知一二。明清两代已取缔了宰相制度,取而代之的是内阁制,清朝的内阁总理全国事务,能入内阁者皆为一二品的高官,但内阁成员还不敢称“相”,配享受这种特殊称谓的,只有文华殿内阁大学士建辅大人,私下里才可以被人尊称为“相”,他的府宅才能称作“相府”。
具体一点讲,这两人口中所说的“相”,只代表着一位特定的大人物,那便是目前督办南方军政要务的钦差大人穆彰阿!
钦差大人的家眷,那还不赶紧好生伺候着?好在这位丘千总本是乌兰泰的家奴,伺候人正是他的专长。只见他立时眉开眼笑,连挺直的身板也即刻塌陷了一截,摇头幌脑像只宠物犬似地上前,准备跟相府的亲眷套近乎。
“你是这里带头的?”却听一声清脆而傲慢的声音问道。
“是是是。小的贱姓丘,是这支队伍的千总。”丘千总低垂着脸恭敬地回答。回话之后他微微抬高下颚,见问话者身材娇小,满脸稚气未脱,全身珠光宝气闪得人眼花,一副天生就颐指气使的高傲样子。
——钦差大人的亲人,原来却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年!
丘千总略觉诧异,却不敢流露丝毫的轻慢之意,仍是点头哈腰的奴才相。
“哦,原来是丘大人,幸会幸会。”那贵气袭人的少年嘴上讲幸会,神色中可没有半分荣幸的意思,神色仍旧冷淡地问,“先前你是跟着谁的?”
“回小爷,奴才从前是乌兰泰乌总兵的家将,随军以后一直跟着乌大人讨生活。”丘千总答话时愈加恭谨,腰往下矮了好几次。
那少年听罢嘴角撇出几丝嘲弄人的笑纹:“啊,原来是跟乌兰泰那个不长进的东西。去年拜年他曾跟我吹牛,说要送我一匹西域的千里马,可倒好,小爷到现在甭说宝马了,连马尾巴上的鬃毛都没见一根!”
少年人的那两名随侍,粗汉与白净脸的军官一齐放肆地大笑起来,就好像堂堂的总镇总兵官(相当于大军区司令员),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丑而已。丘千总附和般地干笑两声,外人不留情面地讥笑他的主人,丘千总不知如何应对。
“好啦,难得咱们小少爷情绪不错,给足了你老兄面子呦。”白净脸的军官道。
“废话少说。小主人鞍马劳顿,你立即去找些精细吃食,再给我们补足饮水马料,打完了尖我们还要继续护送小主人赶路,去见钦差穆大人去哩!”那粗汉将军依旧是一张黑面孔。
“是是是,属下照办,马上分派手下去办。”丘千总忙不迭地应承,刚要转身去安排相府人交代的事情,却被那白面皮的军官喊住说:“对啦,还有一件事须麻烦千总一下。咱家小少爷需要人手贴身伺候着,你从军中找一两名手脚机灵、有眼力见又细心文静的兵卒,就跟随小少爷充当近身勤务。老丘兄弟,这份差事非同小可,一定要遴选最佳人选过来!小少爷他可是穆大人最最疼爱的长房长孙,万一派来的人伺候不周得罪了他,你和我的脑袋非搬家不可!”
前边一项任务,丘千总勉强或许可以完成。而后来这项补充要求,他一听之下顿时头如斗大!在他指挥的这支步骑混杂的队伍里,骑兵狂放而步军顽劣,尽是不堪任用的粗鄙之人,尽管总数有数百之众,却真的很难逃出一两名可以随相府少爷听差的适合人选。
然而人家既然提出了请求,已经如白脸军官所言,真的是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