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炊烟袅袅的小镇外,姬凌生不由想起二十年前,有对少男少女在这里挥手道别。他离开中土南下已经两年有余,当初受自己实力限制,北上耗费了两年光阴,如今原路折回,居然还是用了两年,此事归咎于黑风的惫怠懒散,它在柳家秘境养了五年的肥膘,好吃懒做的秉性得到助长,要不是怕姬凌生再次弃它而去,恐怕都不愿意挪窝。
姬凌生身处结界那五年,的确是弃它于不顾,这点无可厚非,但黑风仿佛是逮住主子难得的弱点,咴儿咴儿据理力争的叫着。
姬凌生吵不过它,只能将就着它的脾气来,游山玩水般的往南慢行,整整延宕了两年才到达叶城,叶成空像是早知道他会来,专意到七星柱的罅缝间等他。他在叶城小住了两月,向叶城主讨教了许多关乎修炼的难题,叶成空对他的魔性深种表示无能为力,只以过来人的经验传授些许心得,他顺道也见识了叶城的兴荣再现,当初离开那阵尚且百废待兴,如今已宫址成群高楼雾列,足以媲美叶城早年的盛况。相比朱楼绿墙的细微变迁,叶城人可谓一成不变,以前是怎么过日子的,现在还怎么把日子过下去。
歇过后,姬凌生婉拒叶成空的盛情挽留,继续往南。
他在紫竹镇外踯躅了小会,还是决定进去看看,来时李忌给他送行很远,远得姬凌生险些以为他要跟着回去了,但李忌却一如既往的忍住了,苦着脸站在秘境外,目送姬凌生渐行渐远。
进了镇子,映入眼帘的光景比姬凌生印象中要热闹些,不像以往偌大的镇子就零散住着几户人家,现在隐约有二十几户院落冒有烧水做饭的炊烟,且家家户户的门匾上都贴着红纸,好像备班着什么喜事,姬凌生没见过这种阵仗,却不知紫竹镇近些年兴起的风俗,毕竟镇里满打满算也就几十口人,但凡有哪家操办酒宴,必定要抬升成整个紫竹镇的大事,须得调动全镇人口来隆重筹办。
姬凌生做贼似的踱到芭蕉林,犹豫了下又转身离去,李忌不在场,他不知该怎么和项春灵交代,索性先到赵老先生家探探口风。不料刚走到四合院门口,就撞见项春灵端着红盆迎出门来,四目相对,尽管她模样大变姬凌生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她不仅眉眼身段长开,也懂得往脸上涂脂抹粉了,甚而眼角有几丝难以掩盖的细纹,尤其是和李忌的容颜不老相比,年月在她脸上的烙印就格外明显了。
见到略显沧桑的姬凌生,项春灵一副惊恐得不知所措的模样,仿佛是青天白日的见了鬼,她两手抱在前头托着的红盆翻倒在地,露出红红的一角绸衣,以及两只做工精巧的红鞋。
姬凌生不便开口,只是挤出笑容望着她。
项春灵愣怔了很久,久得姬凌生害怕她会直挺挺的晕倒过去,过了好一会,姬凌生分明的看到她眼眶发潮发红,就在马上要哭出来的时候,她又忍住了,跟当年送别李忌的神态如出一辙
,然后她仿若无事的去捡东西,趁弯腰的时候,扬起笑脸轻声问道:“他呢?”
姬凌生私以为她咽泪入心,泪水全在肚子里打转,听她豁达开朗的语气,反倒揣摩不透了。迟疑了下,姬凌生将李忌的前后经历简述了遍,哪怕不甚清楚的都要揣测来讲给她听,他希冀能从项春灵脸上看出点端倪,这样他好替李忌好好赔礼道歉,可惜她始终一脸平静。
听闻李忌或许要出家做和尚,项春灵满脸笑意,并不以为然,姬凌生不懂她为何能如此笃定,忍不住追问其中缘故,项春灵摇头道:“他不会剃度成光头的,因为他怕我笑话他。”
姬凌生闻言一愣,心底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触。
项春灵气道:“我得回家放点东西,你先进屋坐会儿,赵爷爷应该还记得你,你进去他会好生招待你的……”,她匆匆交代完就侧开身子走了,眼看她将要转进巷弄,姬凌生忽地冷不丁吱了声,项春灵扭过头来,蹙着眉头盯了他一眼,用十分亲和的眼神来问话,姬凌生愣愣的摇摇头,项春灵眉眼挑起,困惑片刻又启步走了。其实姬凌生想问问是谁要成亲,街巷里张贴的喜联,一条比一条喜庆,全是喜气洋洋的祝贺之词,但没有写明成亲的是哪两家,再看项春灵拿着的物件,姬凌生蓦然升起一个不妙的猜想,想问又不敢问。
抱着疑心,姬凌生迈进庭院,院里立着两人,正光着膀子极合默契地对付手里的木器活,年长的汉子一边拉着长锯,一边给年轻人嘱咐要领,那年轻人脚踩着木料,很有分寸的拿捏着力道,双手紧握着锯子另一头,不断的来回出劲,将锯刃不偏不倚地落在墨斗弹画的黑线上。两人汗流浃背干着活,仿佛是要赶制出什么必备的器件,更边上坐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右手夹着烟斗,嘴里吐着烟圈,乐呵的看着儿子孙子忙活家事。
姬凌生认得那是赵老,他比当初更老了些,而合力锯着木材的两人,不出意外应是他的儿子赵恒,以及孙子赵卓,当年他们围一张桌子吃蟹的时候,赵卓不过七八岁的稚童,如今比他更显得老成持重了。
赵老眯着眼瞅见了姬凌生,琢磨了会才认出他是带走李忌那伙人的其中一个,他连忙招呼姬凌生过来坐下,见他到来后,年轻人沉稳脸庞上忽然有了极大的波动,不留神让锯刃扯烂了一个口子,鬓角微霜白的赵恒立马瞪他一眼,叮嘱他干活时不要分心分神。
姬凌生坐到老人旁侧的矮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