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大似麻袋的西服,焦黄的领口,以及颈间芜杂纵横的褐色老人斑,夏畅海的一切,都与整洁有致的卢氏大厦极为不搭。
夏程希冲进办公室,看着父亲那副数十年如一日的穷酸样,面色又沉了些。她斜了父亲一眼,随后走去茶几,抽了张纸巾,垫着纸巾将挂满茶渍的玻璃杯丢入垃圾桶。
“爸!”她说,“你总是这么委屈自己给谁看?”
“你这孩子!”
夏畅海忙拾回杯子,仔细擦拭。
“爸,擦它做什么!”夏程希不悦地说,“就您那破杯子,再多几道划痕,也没什么差别!”
“小希,有些事你永远理解不了。”
在正式加入卢氏大家族的第一天,夏畅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行李被当作垃圾处理掉,而这个杯子是唯一幸存下来的物品。
他摸了摸杯子,“它是属于我的东西。”
“爸,您以后少说这种话,外公从来没拿你当外人!”夏程希最看不惯父亲这种对外公一直心存芥蒂的做派,加上心里本来就有气,上前一脚踢翻了桌旁的垃圾桶。
夏畅海默默地将垃圾桶摆正,捡起散落的杂物,放回桶中。“小希,你来找我什么事儿?小浩那?他不说要回公司帮忙吗?”
“别跟我提他,气死我了。”夏程希声线细柔,说话时总带着些任性,嗲嗲的腔调很是符合她身娇肉贵的出身。
她拧摆了两下肩头,嘟着唇,将一叠文稿拍到桌上:“爸,小浩承诺说,只要我帮他找到这个女孩,他就回公司帮忙,可现在他又出尔反尔,说不回来了。我只想负责公司与晨启之间的业务,其他的,你赶紧移交给他。”
“他想在外面磨练磨练,是好事,你再帮他顶两年。”说完,夏畅海翻看了一眼文稿,遽然站起,走到门前将门合严,低声问道:“小浩找这个女孩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您都管不了他,我哪里问得出来。”夏程希将视线跳离父亲,双手插在胸前,生起闷气。
他儿子为何要找赵得得?!夏畅海百思不解,踟蹰良久后说:“小希,你知道这个女孩是谁吗?她就是五年前害你和咱家丢尽颜面的罪魁祸首。你赶紧去找几个得力的人,把你弟给我绑回来。”
闻言,夏程希微怔,抠着手腕,半晌后才不稳的说:“爸,我觉得小浩对那女孩挺上心的,不如您让两人早些定下来,这样小浩也好收收心,回来接管公司。”
“你还在惦记方辰安!”
“是你们硬要把我从国外弄回来的!”然后,还给了她一个兜着方辰安走上红毯的梦。
而且,她离这个玫瑰色的梦,曾只有一步之遥。
与辰安一面后,情已深至刻骨铭心。
“你糊涂!”夏畅海摁住女儿,与她一同坐下。“方辰安他的心不在你这儿,你手上又没有能牵制住他的筹码,就算结了婚,将来的日子也过不下去。”
“过不过得下去,那是我的事儿,不由你考虑。爸,你只需要考虑这场联姻怎么加重你在卢氏的筹码就可以了。”
费尽心机隐藏的野心,却被女儿一窥无余。夏畅海抓过他的杯子,高高举起。
他突然发觉,在整个房间里,真就只有这个杯子他敢摔。
杯子应声而碎,茶水飞溅而出,在地面阴湿成一片类似鬼爪的水印。
沉默良晌后,思维渐近枯竭的夏畅海,顿感自己好无能。
“小希,爸爸是为你好。”
“爸,‘为你好’这类说法,本质上就是一种攻击行为,它跟你准备把小浩绑回来的做法一样,同属暴力。”夏程希没再给父亲留情面,将积压在心底的话全说了出来:“再说,您哪里是为我好?您那是为了您儿子好!爸,我懂,您是怕方辰安成为下一个您,抢走您跟您儿子在卢氏的地位。”
夏畅海扭过身子,没做反驳,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顺着水将一肚子的话尽数吞下。
再回身时,女儿已不在。
他走回到办公桌前,盯着自己名牌上的职位,将女儿的话反复琢磨了一番。
是时候把儿子叫回来了……
他今生无法完成的事情,他要指引儿子帮他完成,而且他儿子现在掌握的资源要比他当年好太多,更有他的基础做后盾。
至于女儿,他只能尽量弥补。
能成就女儿的姻缘自然是好,如果不能,错事他也不是办了一两回了。
他拿起他的私人电话。拨通后,将心中的事吩咐了下去。
一天一场相亲的日子总算告一段落,得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早上,她照例送完翰翰,漫步回家。回来的路上,她见到柱子就转两圈,见到台阶就跨两步,心情好极了。
可一进家门,好心情全被某人打落。
千变万化的逐客令,就是撼动不了卢大少爷要常驻她家的决心。
最后,她点开手机,播出一首应景的歌曲——《当爱已成往事》,接着擎起水果刀,做自刎状:“卢星浩,快过来把《霸王别姬》演完,咱俩曲终人散。”
卢星浩瞟了她一眼,然后用老夫老妻的语气对她说:“别闹!你瞅瞅你自己,哪里像玉环,也不怕侮辱了美人。”言罢,继续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握着遥控,悠哉地看电视。
哎,没文化真可怕!
但为了早点将这场戏“杀青”,她还是给他补习一下历史吧。“卢星浩,楚霸王别的不是杨玉环,是虞姬!”
“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