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复道:“是净土,从前是一片净土。但这样的净土之中,同门没了太多心机,因此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么?我们的同门师兄师姐,哪一个不聪明呢?但总是在净土之中,全然没有与人斗争的想法,只在那净土之中独自修行。咱们可是忘记了一点,与人争斗也是修行的一种,比之别的修行更加要紧。不瞒师弟说,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想这事。灵山是没了,但我终不认为灵山一败涂地。便是因了大家都还没有被独自的修行消磨了斗志。在净土之中修行,就如同在温水之中浸泡一般,时日长久了,会失却了斗志的,因此我认为灵山垮得是时候,若是再晚些时候垮,只怕我们都不能与这些人为敌了。因我们都修行得不以这些俗念萦怀了,那于咱们和灵山有何好处呢?是没好处的,那时才真叫一败涂地了。”
韩一鸣叹了口气,沈若复说的不无道理,可灵山被这么毁了,真是想都不能去想的,一想到,心口那不平之气,心头的痛楚,无以克当。而沈若复说的不是全无道理,他向来就另有其独到见解的,着实是他的与众不同之处,韩一鸣道:“师兄,你说的是,不是全无道理。”沈若复道:“但这话,我只敢说与师弟听,若是师弟觉得我说的不对,那我也没什么法子。好在师弟向来听惯了我的奇谈怪论,不以为奇怪。我要是说与师兄们听到,只怕他们会另有想法,或许会认为我是灵山的败类呢。可我真是这样想的,我也这样想了许久,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从前的灵山固然好,但,太出尘不染了,太干净了,似乎有点不该存在于这个世间似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从前顾清泉与韩一鸣说这句话,韩一鸣还不觉得怎样,这时听沈若复再说出来,心中说不出的感伤,沈若复说的没错,灵山这样的净土,就是太干净了,因此有些令人觉得太出尘了。那时觉得这样的出尘是好事,如今才知晓,这样的出尘并非好事,尤其别的门派都是那样的,灵山的与众不同,就全然不是什么好事了。此时韩一鸣才真正体会了什么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了。叹了口气道:“现下我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已然晚了。”
沈若复淡淡地道:“也不算晚,小师弟到底还是明白这句话了,不是么?咱们是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了。一来咱们没有已故师尊们的那些修为,能让灵山屹立不倒。二来,这样的心境,咱们是再也没有了,要重建灵山,我们要有许多人相助。你看从前我们灵山,要过哪些人相助呢?哪怕是修为不错,为人也不错的人,我们都没要过人家的帮助。”韩一鸣道:“我们一定要别人出手相助么?”沈若复看了他片刻,才缓缓地道:“小师弟,你这样想么?我知晓你是个不爱求人,不靠人相助之人。凡事你都不求人,可你想过么,平时这样可以,如今可是非常时期,不求人不靠人,那是万万做不到的。要成大事,往往要先礼下于人。你不礼下于人,路上的阻碍都还是会多而又多。咱们是要成事,不是要与别人过不去。”
韩一鸣道:“我并非是一个与别人过不去的人呀,师兄!”沈若复道:“师弟,可你知晓么,你若是这个时候不礼下于人,便是与自己过不去,你都与自己过不去了,就是与别人过不去了。不是么?灵山没了,我们还端着灵山弟子的架子,会有很多人看不惯的。因此,咱们都……”忽然一阵寒风直透进来,吹得二人都打了个凛战。韩一鸣抬头一看,头顶上的灵力盘旋起来,有一个旋涡出现,旋涡正中,透出一块铅灰色的天空。韩一鸣忍不住道:“师兄,不会是时刻到了罢?”二人一同向罗姑看去,只见罗姑已将那块封灵宝玉自颈上取了下来,托在掌中,看着上方。
头顶的灵力盘旋了一阵,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天空干净之极,蓝得发紫,这里的天空是韩一鸣见过最为干净明亮的天空,抬头看着上方,心中的杂念也就没了。阳光耀眼生花,明亮得让人不能直视,不得不眯起眼来。过得一阵,罗姑处还是没甚动静,韩一鸣忍不住道:“也不知成了没有。”沈若复看罗姑对着手中的封灵碧玉细看,道:“我看不成。”韩一鸣也料着没成,道:“那何时才是那个时机呢?”沈若复道:“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韩一鸣道:“要不,咱们去问问罗姑?”沈若复道:“好呀。咱们去问一问,我不知为何,总有些觉得不对,但狂飙的事已到了眼前,我们也不能半途而废,若是半途而废,狂飙又不知要等多少年了,灵獒王转世,不是时时刻刻都可以的。有许多讲究的,至少要是时机。时机是等来的,若是错过了,不知又要等多久。”韩一鸣道:“原来如此。那还是等罢。反正罗姑也说了,时刻是快到了,因此我万般焦急也要按捺下来,等狂飙的事过了,咱们再回去。师弟,你是不知晓,我心中很是焦急。但我说不出来。”韩一鸣道:“师兄,你焦急什么?”
沈若复沉吟片刻,才道:“我很担心丁师兄,我总觉平波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但为何他如今没有声息呢?这也是我担心的,我若能听到他的举动,我不是这样的担心。听到他的举动,我至少可以知晓他要做什么,或许说他打算做什么。知晓了他的举动,于我们是大有好处的,不是么?但现下离得这样远,他不能探知我们的下落,我也不知他的打算,这样于我们是很不利的。”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