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一听赶忙道,“夫人请讲。”
“这耶律阿保机在河东所杀之人,所抢之物,或许皆是他卢龙节度使刘仁恭麾下所有。”张氏吐字,落地有声。
朱温一愣,旋即点头道,“所以他小人刘仁恭才会主动与契丹冲突,可是…夫人怎地如此确信?”
张氏微微摇头道,“不,开始臣妾也只是这么猜想,但这次契丹来袭,晋王李克用却不肯发兵,便使得臣妾确信起来,这很有可能是李克用的一石四鸟,必中其二的不败之计。”
朱温刚刚听明少许,却又被这“一石四鸟之计”搞得一头雾水,躬身道,“还请夫人明示。”
张氏前踱两步道,
“请问将军,倘若他河东霸主晋王李克用不肯发兵,那么该谁来北上拒敌?”
朱温想了想道,“按照各藩镇势力分布来看,若是他李克用不肯发兵,那么第二人选理应是卢龙节度使刘仁恭,虽说他的实力不济,但凭借雁门、麟州两道天险,区区契丹应还是敌他不过的。”
“不错,”张氏点点头,但旋即话锋一转,“不过李克用对刘仁恭恨之入骨,当年刘仁恭危难之际,李克用收留于他并待其甚厚,攻陷幽州城,派刘仁恭留守,而此人却背信弃义,做了卢龙节度使后便与李克用划分瓜葛,后者大怒亲讨幽州城,却难料大败而归,倘若刘仁恭派兵北上拒敌,那么本就实力远逊于李克用的幽州,不就成了李克用的囊中之物了吗?”
“夫人说得有理,那么这其一便是…”
“不错,这其一便是借契丹大军兵临城下之际,夺回幽州,消灭刘仁恭。”
朱温点点头,心生敬意,对于自己的这位夫人,他是永远的敬佩非常。
朱温再想了想道,“不过若换了我是刘仁恭,在老虎爪下尚难自保的时候,绝不会再分兵北上,即便朝廷指派,也会置之不理,毕竟如今的唐朝廷,已全无威信可言。”
“如果河东、卢龙两位节度使均拒不出兵,接下来昭宗会寄希望于谁呢?”张氏问道。
朱温瞳孔一张,“怪不得李晔这小子派人来请我出兵了。”
“是的,”张氏点头道,“这其二,便是在河东之地,将你梁王之兵全歼于北,而后南下讨伐你宣武节度使朱温,再进谏昭宗以表忠心,用来作为不发兵之借口。”
朱温颔首瞪目,恍然大悟,“好狠的李克用,竟算计到了我的头上,可惜本王也绝不会发兵,他能奈我何?”
“如将军之前所说,李克用青年时曾在云州发动兵变,杀唐将段文楚,又是沙陀异族人,绝不会真的忠于大唐,今次拒不出兵便是明显预兆,他也有着跟将军您同样的野心,”张氏顿了顿,轻微叹息后又道,“然而不论将军你是否承认,在这皇城长安之中,有一人是不论李克用,抑或是将军您都忌惮三分的,有此人在,皇城长安城攻不得,昭宗…杀不得。”
倘若此刻在这里如此说话的换做旁人,朱温必将其夷平九族,挖坟掘墓,奈何世上只有眼前女子,是朱温朱全忠永远也不会伤害分毫的。
“哎~”朱温踱步叹气,虽说荒唐,但即便在他自己内心深处,似乎也这么觉得:只要有此人在长安一天,哪怕他梁王手中有百万雄师,也只得按捺…想着想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捂住胸口,身躯不禁一颤。
张氏见状一怔,赶忙上前询问,而朱温则伸手摇摆,示意其自己无恙。
“夫人,这其三又是何解。”
张氏见其无恙,眉宇间却仍掩不住地担忧神色,嘴上继续道,“这其三与其四,分别是调虎离山,与借刀杀人之计。”
(注解1:神策军为唐朝中后期,由宦官(太监)管辖下的皇城禁军,后在宰相崔胤的鼓动下,朱温在凤翔大败李茂贞,大杀宦官,废神策军,彻底摧毁自唐朝中期以来宦官专权的势力,神策军便也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