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眺望远方,昂首道,“天大地大,我吕虎何处去不得?”其下意识转首看向不远处的那名拾荒者,而后暗暗再道,“长沙府武穆王马殷雄踞一方,广纳群意,当下储蓄实力罕有斗争,百姓亦无过多怨言,长沙府又坐拥地利之优,不失为一处去处。”
小和尚搔首皱眉,他只觉得今天阿虎说话与往常很是不同,自己全然不明其意,抬起大眼睛疑惑道,“总之…虎子哥你说的地方是哪里呢?离这里远吗?”
阿虎怔了一下,这才意识道戒嗔只不过是个六岁的孩童,这般与他说话是很难说清的,当下朗声大笑,伸手指道,“哈哈,在那边。”
顺着阿虎的手指,小和尚看到一座硕大无比的山,而后脑袋一歪道,“虎子哥要去山上?”
“不,”阿虎盯着那座大山目光炯炯,“是山的另一边。”
“另一边?山的另一边也有人住吗?”戒嗔以为,世界便是五台山的南禅寺,到山脚下的村庄,以及一个偌大的太原,他一直觉得那座山好遥远,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到那里。
“呵呵,是啊,天下很大的,等你长大了就会懂的。”阿虎今日里仿若一个大人,抚摸着戒嗔的脑袋。
“那…虎子哥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小和尚要怎么才能见到你呢?”小和尚虽然的前者的话不甚明了,但他觉得似乎以后很难再见到这个虎子哥了,心里满满的不舍。
“哈哈!!~~~”阿虎仰天一阵狂笑,而后道,“好,至少虎子哥走后还知道这个地方仍有人惦记着我,放心吧,只要有缘,你我日后一定还有机会再见,到时候你要长大,成为一个不得了的人,不要让这小小的地方困住你,记住,男子汉要有鸿鹄之志,不可屈居于草塘之间!”
阿虎虽然为人豪迈直爽,但终究只是个市井之徒,这种话怎会出自他的口中?
言罢阿虎瞥眼看看那名拾荒露宿者,似有深意。
小和尚依然不懂这番话的意思,但是他觉得很重要,便深深的印记在了脑海中,这也对日后那个改变其一生的决定,起了绝对性的影响。
小和尚领着小草儿走了,不是他不想多呆一会儿,而是阿虎颇有下逐客令的意思。
阿虎望着小和尚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那依然坐在其身后的露宿者,终是开口说话了,“这样好吗?”
“哼,”阿虎闭眼忍住那两串晶莹,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哪能患得患失?小弟们被抢走了,这个小子日后还请您多留意留意,老子便再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这些年来也攒下些盘缠,该是时候启程了。”
“长沙府的武穆王虽是一方霸主,实力非凡,但其并无帝王之相,你当真考虑清楚了吗?”拾荒者淡道。
“哼,我意已决,老子是不会为讨厌的人卖命的。”阿虎语气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
“……”拾荒者沉默半晌后才道,“我这里有本兵书,乃是我整理之笔记,你要不…”
“不用了,”阿虎摆手笑道,“平时你已经教我够多的了,那本书上的字十个有七八个我都不识得,看了就头疼,说不定哪天就让老子当柴烧了,还是算了吧。”
又是一阵沉默,拾荒者才淡道,“今日就要走了?”
“嗯,马上动身,我开罪了这的军士,再不走恐怕会有麻烦。”
“那这三个人怎么处理?”拾荒者语气不变,依旧平淡。
“哼,”阿虎嘴角一咧道,“如果让他们回去,我那和尚老弟就会有麻烦的。”
拾荒者听罢沉默一下,而后依旧淡道,“就交给我处理吧。”说罢,拾荒者起身挪步,背对阿虎,依旧耷着脑袋。
“等一下前辈,”阿虎伸手叫住拾荒者,而后目光炯炯道,“当日你我见面的时候,你出手帮我,而后对我多般照料,教我本领,传我兵法,阿虎我虽不曾受过他人教诲,但也察觉到前辈你见多识广,对兵法更是熟悉非常,绝不是寻常拾荒者那般简单,当日你不肯告知我您的身份,难道今日阿虎我走了,您还是不肯相告吗?”
拾荒者的身躯微微一震,僵在那里良久不曾动弹,最后只是淡淡道,“我只是一个罪人,无资格谈什么身份,我也知道便是尽我余生也难偿还这罪孽之万一,只希望当我仍苟存于世的时候,能为我的罪孽做些弥补。”
“…那日后你我相见,我该如何与你相识?”
“如果日后你若觉得那人身形似我…”拾荒者面不视人,略带哽咽地道,“便叫一声伯伯,若那人当真是我,我会与你相识的。”
拾荒者脾气如此,阿虎也不再勉强,当下双膝跪地,朝着拾荒者的背影连连磕头,最后朗声道,“前辈大恩,阿虎此生不忘!”
言罢,阿虎走了,离开了这个村庄,穿过了太原,开始了他的长途跋涉。
而这位拾荒者,干净利落地杀死了三个士卒,焚烧了他们的衣物,巧妙地处理掉了尸体,在这个过程中,他口中不住地重复着一句话,“六岁,天佑元年生人,六岁,天佑元年……”
自此之后,这个村庄变得愈加死寂,很多人都时常不住地念叨…
“哎,那个偷东西的壮小伙呢?怎么最近都见不到他人了。”
“是啊,以前看他拖着瘸腿穿街越巷的还挺热闹,怎么现在都不见他了。”
“八成是饿死了吧。”
“别瞎说,我觉着他比我吃的都好咧。”
“那是被人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