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帝知道岑黛聪慧,稍稍几句话便能点醒,闭了闭眼:“咱们杨家这一支血脉单薄,到如今,足够成为那群人眼中钉肉中刺的,无非只有朕、承君、豫安与你四人。至于上下的那些皇子公主……”
“他们从不曾得到过朕的关照,朕也不奢求他们为这杨氏江山豁出性命。总归这天下被冠以杨家姓氏许久,天下百姓只认杨氏皇族,那群反贼最多也只能打着光复的名号,暂时不敢将杨家人杀绝,他们比我们更安全。”
璟帝转过头,正色看向她:“朕交代好了豫安和承君,唯独还有你这个小妮子,朕没有给你准备好保命的手段。”
岑黛心下一凛,听得他继续往下说:“宓阳如今早已嫁了出去,再也不是那个只能跟着你母亲四处走动的深闺小丫头了,甚至于,你早已经成长到豫安也护不住你的地步,对不对?”
岑黛抬眼,郑重道:“是。”
前世,亦或者是今生,豫安都已经无法抽开身护住她。
璟帝眼中温缓:“好姑娘,真不愧是杨家的女孩儿。”
他温和地投过去目光:“那宓阳愿不愿意,护住你母亲?”
岑黛一怔,继而弯了弯眉眼,缓缓垂下头来,将脸颊贴在璟帝的手背上,温声道:“如若宓阳做得到,我定然会豁出了命去保护母亲、去帮着表兄守着杨家的江山。宓阳这十多年的优渥人生,是杨家给的,宓阳本该做出报答。”
璟帝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眼泪都沁出了眼角,满心宽慰。后生可畏,这些年轻人,同当年的他们一样优秀。
璟帝笑够了,沉沉出了口气:“舅舅枕头底下有件东西,宓阳拿出来。”
岑黛抿唇,伸手从软枕下取出来一枚正正当当的金质令牌,令牌正面,有一个用小篆刻出来的“杨”字。
一枚她前世从不曾见过的令牌。
璟帝看着那件东西,眸光温和:“宓阳如今还是太小了,你表兄在得了舅舅这么多年的手把手教导后,却仍旧撑不起来的江山,光凭你一人,当然远远不够。”
他继续道:“这令牌是杨氏皇族的信物,唯独只有一枚,杨家同党都认得这件东西。握有这令牌,便等同于得到了舅舅的信任,杨家同党都会簇拥起握有令牌的人。”
岑黛目光微愕。
璟帝道:“承君和豫安不需要这东西,他们整个人都代表了杨家,根本无需其他东西去证实立场和地位。舅舅思来想去,觉得这东西留给宓阳,或许能够在某一日起到作用。”
岑黛心下震动。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令牌能够发挥的作用,她可以打着自己的名号去同璟帝手下的所有人进行交涉,而不必担忧人微言轻的问题。
只是……她到底对朝政并不熟悉,这令牌在她手中,可能不会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岑黛到底还是小心翼翼地收下了令牌,郑重道:“宓阳明白。”
璟帝满眼都是笑容,一瞬间仿佛面上的病色都削减了不少。
他阖上眼,语气疲惫,却又带了不容忽视的威严:“这一次的大局……下棋的人可以倒下,但却并不代表着,这局棋就输了。”
璟帝坚信着,他倒下了,并不意味着杨家就败了。
他早已过了那个风光无限的年岁,他早就在十几年前的登基之日后就开始逐渐懈怠起来。
豫安经过了十多年后宅的磋磨,也再也没了当初的魄力和眼界。
人终究是会老的,不管是那一张浅显的脸,还是那一颗年轻的心。
然,江山代有人才出,他们这一群人纵然老了,总归会有新的一辈踏上光明的征途,并且愈战愈勇、愈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