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骆舟扯了扯嘴角,眸色晦暗:“长公主府并非是荣国公府。”
真要细说起来,那得不到岑老太君青眼的豫安长公主母女二人,其实同他也算是境遇相似,他自然没道理去对一个岑家潜在的敌人见死不救。
裹了青黑大麾的青年人顿了顿:“如此说来倒也不错。且你今日帮了豫安长公主,算是让她落了你一份人情。那一份人情,往后兴许能够帮到你良多。”
他理了理袖袍,转目看向窗前桌案上的一卷书册,轻轻舒了口气:“言归正传,今日这东西我已经给你送到,想来明日这国公府内的形势就要开始变化……多番人事,切记小心为上。”
闻言,岑骆舟皱起的眉头缓缓松下,眼中多了几分明朗的笑意:“荀兄放心,为了今日,我已经苦等了许多年,必不会在半路出任何岔子。”
“既如此,我等着你冲破僵局的那一天。”
青年瞥他一眼,眸色和暖,转身抬步往门外走:“时候不早了,我今日只是打着送东西的名号过来,待得太久怕是会引起他人猜疑,不好多留。”
门刚刚打开,身后岑骆舟突然唤了一句:“荀钰!”
荀钰转头看他。
岑骆舟躬下身,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多谢。”
不过两字,却是沉重得惊人。
知道岑骆舟这是在谢什么,荀钰随意地挥了挥手:“谢倒不必,我并不曾帮到你太多,事成与否,终究还是要看你自己。”
他忽地顿了顿,意有所指:“从今日起,你往后的路只会愈发难走。人心难测,人人都可能栽下跟头,我也不例外。未免以后牵涉颇多,你我以后的见面,只怕不能再放到明面上来了。”
岑骆舟一怔。
直到那道青黑的高瘦身影走远,他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转头深深地看向身侧桌案上的那方洮砚。
他知道,方才荀钰的那番话无非是想让他谨记保持警醒、切忌掉以轻心。
只是那一句“我也不例外”……
荀钰会在将来的某一处栽跟头么?
岑骆舟想都不敢想。
那个情绪内敛到极致的青年始终行走在权势的高耸道路上,稍不留神就是惊险万分,更何况是栽了个跟头?
若是真的栽了……
会死的罢?
——
长公主府。
直到黄昏,岑远道才从荣国公府归家。回来时只道已经在国公府用过晚饭,同豫安说了句岑裾已经受过了家法。
彼时豫安表情未变,只随意应了一声。
次日清晨,岑黛起了大早。外头的大风已经歇了,燕京难得地迎来了一个晴朗的冬日。
冬葵一边给岑黛扣好了短袄的盘扣,一边嘀嘀咕咕地讲着话:“说来这冬月也已经过半了,换做往年也是时候该下雪了。今年倒真是奇怪,竟还能有这样晴朗的天。”
岑黛捂着汤婆子笑:“晴天难道还不好么?燕京的冬天太冷,暖和一些反倒惬意。”
冬葵笑嘻嘻地应下,见已经穿戴齐整也就不再多说,跟在岑黛身后出了院子。
因大越驸马不得为重臣,岑远道在京中只得了个不大的官职,每日需得早早出门,因此今日并不与豫安和岑黛一同前往荣国公府。
岑黛踏进大厅的时候,豫安长公主正坐在大厅里喝茶,见小姑娘从不远处走近,脸上顿时多了几分暖笑:“宓阳。”
她今日穿了一件莲青色的对襟长袄,重重暗色绣花精细且繁复。下身是一件深色织金马面,毫不吝啬地用了许多金线。发间簪了许多点翠发饰和珠钗,脸上画了盛装。
岑黛瞧见这副打扮的时候,立时眼角就跳了跳,心肝儿颤颤。
豫安这哪里是去给岑老太君请安的?
分明是去摆脸色给下马威的啊!
偏生豫安丝毫不觉得不妥当,甚至脸上的明媚笑意更浓,白皙皮肤迎着冬日里难以得见的阳光,愈发显得气势逼人。
岑黛心底更慌了,战战兢兢地跟在豫安身后,同她一道前往荣国公府。
两座府邸只相隔了一条街,无需备车马,从长公主府的后门出去,紧接着就能看到荣国公府的后门。
荣国公府是燕京内名号最响亮的一座公府,传闻老国公是曾和先帝一起打过天下的。
不过因着本是出身草莽,纵然如今风光无限,岑家在京中不过只算得上是新贵,声名比不得京中的那些世家大族。
自天下太平之后,荣国公府就不曾少过什么荣宠。后来又有璟帝亲妹豫安长公主下嫁,更是叫岑家愈发光鲜起来。
国公府的孩子不少,但大多都没什么地位。府中姨娘各个都想生出哥儿,可每每都是不遂人意。
闺女太多,自然也就受不到珍视。唯独只有嫡出和母家强悍些的,兴许还能“子凭母贵”地被家中长辈记在心里。
按着长幼顺序,如今岑府里能被叫得出名字的后辈,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大哥是岑家大房的遗孤岑骆舟,二公子是国公府早年夭折的长子,三小姐是国公府早逝姨娘所生下的庶长女岑裾,而后再是荣国公夫人的嫡女岑袖。
岑黛是三房独女,于府中行五。
国公府内院,荣华堂内。
岑老太君一早就听闻三房的母女要过来,此时正垮着脸坐在厅堂上首,半分好脸色也无。
“三房媳妇不是一直打着身子不适的名头,不肯过来请安的么?”岑老太君垮下脸,面色不虞,讥笑道:“莫不是经过了昨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