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庄寅给她布置下来的任务,说她几乎从未磨过墨,今日便好生练练手。
岑黛心里胡思乱想着,忍不住稍稍偏过头,悄悄打了个哈欠。
荀钰坐在她身侧,脊背挺直,正在抄写庄寅备下的各种兵法。
他微微转过头来,瞥了一眼桌案上越磨越慢的墨条,伸了狼毫蘸了蘸砚台上的墨汁,淡声道:“快了,再过不久就抄完了。”
岑黛回过神来,呐呐地点头:“好。”
等思绪重新回笼,她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偷偷瞥了一眼身边人头顶上的金玉发冠。荀钰却才……难道是在安抚她么?
荀钰笔下字迹工整,比之岑黛的字更显风骨,矫若惊龙群鸿戏海,分外吸引人的目光。
岑黛瞧着瞧着,突然觉着自己似乎没那么困了,反而愈发好精神。她因着豫安督促的缘故,自幼临池学书,多年下来,对字已经有了一定的体悟。
此时她瞧着荀钰已经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的字迹,只觉得浑身热血涌起。她素来相信字如其人,能写得一手好字的人,都值得她尊敬。
荀钰明显能够感觉到身边小姑娘的目光直直地盯在自己手上,抿了抿唇,一时恍惚差点写错了字。
他从没有过女子为他磨墨的经历。荀阁老曾给他寻了个老实心细的书童,恭谨太甚,总是站得远远地磨墨,生怕打扰了他写字。哪里会像岑黛这般随意,还敢打哈欠?
墨条在砚台里磨动着,女儿家的馨香随着大袖的摆动而漾出不可见的波浪,融进浅淡的墨香里,分外好闻。
荀钰沉浸在周遭浅薄至极的香气里,忽地想到了一个词语:红袖添香。
出生在书香世家的孩子,似乎从小就对红袖添香、举案齐眉之类的词语有种莫名的欣赏和神往。
荀钰从来都不欲想往后能够同自己度过余生的女子是何模样,今日心下却是忽然有些意动:他攸地觉得,自己心中那个“妻”的影子,从此刻起,突然有了一个浅淡的轮廓。
直到停笔,荀钰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岑黛瞧着他的字,终于忍不住将心底的夸赞说出来:“好字!”
荀钰垂下眼睑,忽然很想说什么,下一刻却听到不远处传来杨承君的哀嚎:“荀公子写的字是好的,我却是不好了。”
岑黛闻声望过去,下一刻立刻轻笑一声,笑吟吟地净了手走过去:“哎呀,种花种草的多惬意呀,表哥怎么就不好了?”
裙摆摇动,她垫着脚尖去看杨承君手上的泥,忍不住又笑了几声。
庄寅今日给每个人都留了任务,分配给杨承君的,就是在这院里种花种草。
杨承君轻叹一声,站起身来净手,白了自家小表妹一眼,温声:“惬意?分明你们二人那任务才叫轻松惬意。”
岑黛递了他一块普通的白帕子擦手,笑吟吟道:“谁让表哥平日里从未动手侍弄过花草?老师觉得新鲜,自然就将这任务安在你头上啦。”
杨承君捏了捏她的脸颊:“促狭鬼,如今胆子肥了,竟还敢笑话表哥了?”
他顿了顿,凑近了些,小声嘀咕:“我听说女儿家都欢喜种花种草的,不若宓阳帮着表哥分担一些任务?”
“这可是作弊!”岑黛跳开一步,摇头晃脑:“我可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