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安捏捏小姑娘的脸颊,笑斥:“你这小妮子,一点儿也不害臊,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岑黛抿着嘴笑,待笑过之后,才靠在母亲的臂弯里,缓缓道:“娘亲,宓阳现在并不想考虑那一档子事。您瞧瞧,四姐姐不也还在府中待字?二房的那一大家子都不着急呢,宓阳自然也不着急。”
她摇了摇豫安的手臂,软软道:“再说了,娘亲舍得宓阳嫁人么?”
豫安偏头同小姑娘对视,那一双美目里头并没有她所想象的扭捏和羞怯,干净得很。
豫安弯了弯唇角:“娘亲当然是舍不得的,只是娘亲也不能将宓阳一辈子拘在身边,你总归是要嫁人的。”
岑黛撇嘴,嘀咕:“女儿家一定只能靠着嫁人谋出路么?那要是一直遇不上自己心许的公子,亦或者是遇不上能一心一意对自己好的,那该怎么办?”
上辈子就是如是。因她没有心仪之人,豫安也一直没有相看到能够放心托付女儿的人家,是以自己的人生大事只能慢慢地耗下去。
豫安没有回答岑黛的第一句问话,只眉目含笑,揶揄道:“遇不上能够一心一意对自己好的人家?宓阳这话怕是说得太早了。”
岑黛蹙眉:“娘亲为何这么说?”
豫安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顶软发:“为娘瞧着,那荀家嫡长孙就对宓阳极好,可不比你两个哥哥差多少。”
话音刚落,岑黛立刻就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道:“荀师兄?”
她表情古怪,急忙辩解:“娘亲莫不是在开宓阳的玩笑?我同荀师兄之间的关系坦荡得很,彼此之间可没有半分别样的心思,娘亲怕是想岔了。”
豫安定定看了她一眼,忽而笑道:“果真?那便是为娘误会了。”
“比金子还真!”岑黛后怕地拍拍胸口,衣襟前的璎珞圈儿随着动作叮咚作响:“娘亲这话说得着实骇人,宓阳可是真的被吓着了。”
豫安忍住笑。
是因一番话太过荒诞而被吓住了,还是因为被戳破心情以至于心虚?
只怕这鲜少与人打交道、从未考虑过男女之情的小姑娘,自己都没能琢磨清白罢?
豫安在今日晌午时还有些惊疑不定的某些结论,在这时候几乎是快要坐实了。
她牵着小姑娘继续往前走:“其实今儿个母亲想要同宓阳讲的,可不止及笄这一件事儿。”
岑黛抿了抿唇:“还有什么?”
豫安笑了笑:“今儿个你老师与何女先生重聚,两人已经有了前去扬州的想法……乖宓阳,庄大人这个做老师的若是当真离京了,你以后可就不能天天往文华殿跑了。”
岑黛一愣。
豫安似是未觉,继续道:“如今宓阳的年岁也到了,的确该依着避嫌的心思远离外男、待字闺中,这么想来,庄大人这般打算倒是正正好。”
岑黛默了默,只呐呐道:“嗯,正正好。”
豫安怜爱地揉了揉小姑娘的头。
小姑娘看不清自己的本心,那么就该由母亲用温缓的当时提点她。
——
晚些时候,岑黛将整个人缩在锦被里,闭眼又睁眼,睁眼又闭眼,唉声叹气、辗转反侧。
她不知怎的就是睡不着,干脆闭上眼,努力回想着庄寅平日里唠叨的古板道理。
岑黛寻思着,这般无趣的东西,自己平日在白天里听了都要犯困,现在回想起来,应当就能睡得着了罢?
可想着想着,岑黛就忍不住想起了这一年内文华殿中的种种趣事。
想到了她和另外两个人一起讨论典故和政事,想到了他们三个在私下里互相交换着彼此收藏来的杂谈趣事,想到了荀钰在杨承君说出一句“道不同”之后的落寞背影……
还想到了某日午后她给荀钰磨墨,想到了荀钰给她讲解辞赋著作……
岑黛重重出了口气,干脆翻身坐起来,偏头望向锦被上的白茫茫月光。
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