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的院子里照旧的人来人往,热闹得出奇。
吕氏欢快地逗弄着浩郎:“把枣糕给娘咬一口……浩郎乖啊……小坏蛋,怎么就这样吝啬?”眼睛瞟向林谨容,吩咐丫头素锦:“给***奶换杯热茶。”然后又告罪:“对不住啊,二弟妹,你看,这人多得……一天到晚总也不停。再等会子吧,应该快停了。”
林谨容无所谓地道:“说到底是我来迟了,二婶娘有事要忙,总不能专坐着等我。只是让嫂嫂闲下来陪我,真是不好意思。”
吕氏笑道:“也不能怨你,今日二弟要出门么,你要照顾他,还要送他出门,能来这么早已经让我想不到了。”顿了顿,补上一句:“多亏得你,不然我也偷不得这懒。”
“机会难得,我们妯娌俩就闲叨闲叨。嫂嫂和我说说这家里的管事妈妈们罢?”林谨容温温和和的一笑,就是在这坐着等,也比和林玉珍、陆云一言不合就翻脸的好。
吕氏只好把浩郎交给乳娘,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人家介绍人事,都是从最上头说起,再说到下面,唯独她,从最下面的婆子说起,不分巨细,热热闹闹地说了许久也不见说到重点,更无条理。
荔枝听得头大,本来还有点数都给她搅得没数了,由不得的就有些生气。林谨容却是含着笑,听得津津有味。只是吕氏一停下来,她就发问,吕氏只好又回答。
今日的情形是在林谨容的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说是意料之外,是因为宋氏婆媳对她的策略态度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当年,也许是她们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对她的态度是以拉拢亲和为主,她一来,就让她在一边旁听跟学,宋氏表现得格外体贴和大度,吕氏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小心眼,喜怒形色。当然,她这一听就听了很久,管的也是一些无关紧要,但是很难缠的琐事。
说是意料之中,是因为根据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宋氏和吕氏都十分防备她,再加上陆老太爷的态度,她料定今日定然不会轻松。似这种机会恰当,理由充分,看似无伤大雅,很拙劣,实际最容易激怒人的为难,她要是认真,她就输了。她本来就年轻,又刚进门,怎能轻易就被人扣上一顶心浮气躁的帽子呢?
如此,转眼间就过了三盏茶的功夫,林谨容还端坐如松,不急不躁,吕氏却说得口干舌燥,有些坐不住了。于是给丫头素锦使了个眼色,让去隔壁问问宋氏的意思。
素锦会意,慢慢蹴将出去,行至隔壁,朝宋氏的心腹肖嬷嬷招了招手。肖嬷嬷忙走出去,低声道:“坐不住了?”
素锦摇头:“坐得稳稳的,不气不恼,一直笑着呢,是大奶奶让我来问太太的意思。”
“还真沉得住气。”肖嬷嬷微微一皱眉头:“眼看就要吃午饭,是差不多了。”言罢掀起帘子往里去寻宋氏。
宋氏不急不缓地打发走回话的婆子,捧起茶盏,唇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怎么,她急了?”
肖嬷嬷笑道:“不是,稳着呢,是大奶奶急了。”
宋氏垂下眼帘,静默片刻,低声道:“白白比人家多活了这几岁。急什么?有什么可急的?”
肖嬷嬷道:“大奶奶怎能和她比?她是从什么地方杀出来的?老奴瞅着也差不多了,既然没有用,就不必再浪费功夫。”她今年四十五岁,是跟着宋氏嫁过来的,深得信赖,堪称左膀右臂,自有一套行事方式,日常说话做事也大胆。
宋氏抽出帕子拭了拭嘴角,起身道:“走吧,你去安排一下,留她吃午饭。”行至门前,并不立即进去,站着听了片刻,只听林谨容和吕氏谈笑风生,果然是不焦不躁的样子,微微一沉吟,迈步入内,笑道:“两只小老鼠,我在那里忙,你们倒在这里吃喝玩乐,叽叽喳喳说个不休,好不自在。”
林谨容站起来与她见礼,大大方方地打趣道:“二婶娘说这话我可不依,我们是小老鼠,您是什么?”
宋氏一噎,随即又笑了,伸手去捏林谨容的脸颊:“看看这嘴利索得。谁再和我说林四姑娘不多话,是个闷葫芦,我就和他急!”
林谨容巧妙地一让,躲开了袭击,将手亲亲热热地搂住宋氏的胳膊,笑颜如花:“二婶娘,别捏,疼呢。”
宋氏就笑:“你这丫头,还没碰着你就叫疼?等急了吧?你运气不好,没想着今日事儿会这么多。你要是昨儿提前过来和我商量妥当,今***就可以跟着一起处理事情了。”
彼此心知肚明怎么回事儿,偏来要在这些小事情上绕弯子,林谨容也不戳穿她,直截了当地道:“那不是怕有人说我迫不及待么?我是想帮婶娘分忧,但也怕人家说我呢,我刚进门,脸皮薄,禁不住的。”
宋氏给她恶心得,干笑了两声,道:“时辰差不多了,在这里吃午饭罢,咱们商量商量分工。”
林谨容从善如流:“叨扰二婶娘了。”
宋氏道:“你是贵客,难得请到,何来的叨扰?”命人摆了饭上来,却是精致整齐得很,四个炒菜,两个汤,两个蒸菜,四个凉碟,四盘干果,还有荔枝酒一壶。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最时新的菜蔬,样样都有,不过数量少了一点,精致程度和样数,竟是比陆老太太那里还要过些。
荔枝惊讶不已,猜不着宋氏这是要干嘛。林谨容脸色不变,仿似她平日里吃的就是这样,举止从容地说了一句:“二婶娘疼我,弄这么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