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迎接沈天玑回京的船队气派十足排场极大,沿着运河北行半日,便抵达了京城。
这半日里,沈氏兄妹自是有说不完的话,三个人在船中笑语连连,外头候着的青枝碧蔓等一干丫头下人也是高兴不已。
沈天瑱只比沈天玑大一岁,两人又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此次才自告奋勇来迎接妹妹,可如今他瞧着眼前这位比花儿还美的少女,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却又理不清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但他素来心思粗略,既然理不清也就不再理了,只好好与她说话就是。
沈天珩比两人都略长几岁,看问题自然比沈天瑱深些。他发现这位妹妹不止是脸长开了变漂亮了,更明显的是通身气质的改变。过去虽也伶俐讨喜,可因长辈兄长宠着,言谈举止间总有些骄纵蛮横。如今不过两载,瞧着竟是端庄聪慧落落大方的模样。那双清亮美丽的眸子,闪着慧黠灵动的光,又带着几分深沉稳重,竟是别样的动人。他心中也为沈天玑喝起彩来,只觉得他这嫡亲的妹妹比起府里其它几位妹妹来可是强多了,不愧是他们沈府的长房嫡女。
三人笑着互相问了两年近况,两位公子又免不了询问祖父以及四叔一家人的情况,沈天玑都一一作答。待沈天玑问起祖母的情况时,两人却有些含糊其辞。
待她再逼问时,沈天瑱才略带忧愁道:“祖母身子本是极好的,许是今年秋季来的太快,伺候的丫头婆子们也没注意,祖母就着了一场凉,老人家底子自然比不得年轻人,这半个月来纵有大夫时常来看,也吃了几副药了,但还是没有好转。祖母不许我们报给姑苏那边,大约是怕祖父和四叔知道了记挂。”
“既只是风寒,哪里有半个月都好不了的道理?”沈天玑皱眉道,“请的大夫可靠得住?”
“是太后姑姑从太医院请来的人,医术自是信得过的。”沈天珩宽慰道,“四妹妹也无须过于担忧,祖母如今年纪也大了,难免有些病痛,有太医院的人瞧着,总能好的。祖母时常挂念四妹妹,指不定四妹妹一回府,祖母的病就全好了。”
沈天玑点点头,但心中仍有几分忧虑。
三人正说着,外头就有人来报,说是船靠岸了。
一辆两乘大马车早就等在了岸边,那马车宝盖华顶,四角挂着流苏琉璃盏,气派又华丽。马车旁边立着个衣衫整齐光鲜的小厮,眼见着沈天玑走近,就在车前摆了个朱漆小凳,又擎起手臂好让她借力上车。
沈天玑心头感叹一番自家的排场,微笑着上了车。
马车辘辘而行,从南城门进了京都,沈天玑挑帘往外看,却见屋楼酒肆,鳞次栉比,街道整洁干净,行人熙来攘往。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俱是衣衫光鲜、神色和乐,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倒真是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又因是天子脚下,比起姑苏城来更添阜盛繁荣。
外头骑马而行的沈天瑱见沈天玑正看外面街道景象,笑道:“妍儿可还记得这条街叫的什么名儿?”
沈天玑想了想,道:“该是云华街吧?”
这里是京城最繁荣的街道之一,街中一座云华楼,是京中最有名的酒楼,京中勋贵公子,贵族小姐们,最爱在那里聚会吃酒。此街也因此而得名。
沈天瑱却呵呵道:“妍儿这回可说错了!这街原是云华街,今年咱们征北军大胜凯旋归京,走的就是这条路,如今百姓们管这里叫昭宁街。”
昭宁,是大昭安宁的意思么?倒也是个好名字。
马车走过昭宁街,又转了两道弯,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处幽静的巷子。巷子两侧都是一溜儿朱垣粉墙,里面深宅大院,树木蓊蓊郁郁,其中露出凌厉飞翘的檐角,雕甍画栋的楼台,一看就是繁华鼎盛之家的府邸。
转至正门时,眼前豁然开朗,却见一左一右两只威武高大的石狮子,后面是三间气势宏伟的朱红色铜钉大门,兽头辅首在日光的照耀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透着世家豪门的显贵之气。门上一只巨大鎏金牌匾,上面苍劲有力的“沈府”二字,正是当年书圣沈运之亲手所书。
这里就是她曾经住了十四年的家了。
时隔多年,重返府门,沈天玑忍不住心潮澎湃。
在苏府孤苦无依凄凉冷寂的日子里,她多想回到这个家,回到父母亲人的关爱宠溺之中,可她拉不下那个脸,最后竟是与府里断了来往,落得个被逼惨死的结局。
如今一切回到了最好的时候,她心头满满都是满足,只觉得,得此重生,实在感念上苍。
沈天玑进了府门,又换了一抬软轿,走过数道垂花门,轿子停下时,她还不及掀开帘子,就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一个中年女子带了几分哭腔的声音。
“我的儿啊!可回来了!”
沈天玑一听这久违的声音,眼泪就啪嗒一声掉下来了!
“娘亲!”
轿帘子一挑开,一对母女竟是丝毫顾不得在场众人,抱在一起就哭起来了。
林氏今年已是四十有四,但却保养得宜,瞧着不过三十来岁,又因掌管沈府内务多年,眉眼间颇有几分威严气度。她一身大红色缕金牡丹凤凰刺绣衫子,外罩一件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头戴金丝八宝挂珠钗,通体富贵,满身华丽,透着股稳重端方又精明能干的劲儿,不愧是沈府的当家女主人。
这林氏本就出自大昭四大望族的汝阳林府,十六岁就嫁给了沈和清,后来三个儿子相继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