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样一个美人,泫然欲涕,不知哪个小子不知好歹,这样的女人都不能让他满足。
老头儿心里一荡,拿出手机来。
“姑娘,加个微信,这事儿逆天行事,不但对那一对当事人,对我也不好。这种事儿,祖师爷门儿里有规矩,不能轻易做。但我看你实在是状态太差,有点儿不忍心。”
“谢谢师父!谢谢师父!”康若然千恩万谢。
加了老头儿的微信,那几天康若然每一天过得都如坐针毡,想尽快让高人出手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另外一方面,又害怕老头儿来电话反悔,不想出手相助。
直到接到老头儿的微信,老头儿在微信里告诉她自己可以出手,但是她要保证配合。
配合,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无条件配合。
康若然说。
老头儿说那好,某时某刻你到哪里哪里,只能自己一个人来,知道吗?
好。
康若然说。好。
好。
当然好。
只要能让她重新拥有流年,让她做什么都好。
康若然自己一个人去了,单刀赴会。老头儿说她身上有冤亲债主,让她把衣服tuō_guāng,康若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遇见了神棍了,然而她仍旧愿意相信,万一他不是在欺骗自己呢,人干什么不需要付出代价?
人在受骗的时候,其实不是鬼迷心窍的时候,往往是走投无路的时候。求告无门,什么法子便都想试一试。那时候人的心理机制不是理性分析事情本身是否靠谱,而是自我麻醉,万一这么做真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呢?
人一但存了侥幸心理,离被骗不远。
康若然tuō_guāng了衣服,安静的躺在那儿。
如果真的被骗了,这笔帐应该记在流年身上。流年,如果不是你,我不会遭受这么多的磨折。
康若然十分安静,皮肤裸露在空气里,有点儿冷,不知道老头儿将会怎样作法,她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许多新闻,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有的甚至是博士或者硕士,被目不识丁的人欺骗。
她曾经笑话对方傻,噢不,不是傻,是蠢,她当时无法理解,不晓得人怎么竟会蠢到那个地步。
现在她理解了。康若然脸上带着谜一般的笑。
老头儿看着她。
这时门被砰然间撞开,康若然没动,她没动,直到看到自己的父亲,父亲跟老头儿扭打在一处,一面朝她喊着,女儿,把衣服穿上,把衣服穿上。
把衣服穿上。
康若然坐起,看着面前的一切,老头儿给了父亲一拳,老康这一辈子没受过这个,从来没有人敢动他一手指头,然而现在他不得不保持沉默,那床上赤身露体躺着的是自己的女儿,他不想自己、自己这个家、自己的女儿成为全城的笑话他就得保持沉默。
老头儿跑了,老康没跟着出去追。等他回来,看见康若然已经走了。
老康在这偏僻的小旅馆里号啕痛哭:流年,我跟你誓不两立。
誓不两立。
所以做什么都不过份。
他没杀了他,没推过他。
事后,老康回忆无数次,就是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推过流年的父亲。他可能愤怒,但撑死了也就见死不救,他没有杀他。
康若然躺在床上,回忆起从前的一幕一幕。她已经失去了母亲,她不能再失去父亲。然而她看着父亲把流年的父亲推了下去,她听见流年父亲的失声惊叫,不过很快就被淹没在风里,在风里,那天的风好大,康若然想冲出去,终究没敢。她知道那样做的后果,她不能牺牲自己的父亲,怎样都不成。
但是她晚上开始做噩梦,总是梦见流年的父亲湿辘辘的回来,瞪着一双死鱼一样的眼睛,但就只那样看着她,不说话,什么也不说。
她醒来以后心脏便咚咚咚小鼓一样的跳,几乎要跳出她胸腔。她坐起来,看不见外面,她浑身都是汗,汗水把她的衣服濡得老湿,粘在皮肤上,又凉又黏。她披起一件衣服,赤脚下地,将窗帘打开,看见外面有白色的月光。
什么时候了?康若然抬头看天,发现一大轮月亮明目张胆的挂在天边,不是上弦月,也不是下弦月,一轮满月。那么圆,那么亮,那么大,真美。
她回到床上,蜷起膝盖,将被子拉到自己膝头以上,用手臂把自己紧紧圈住。
她想离开了,为了一个男人,她失去太多。康若然摇摇头,她不想回忆那些失去,失去已经够让她痛苦,何苦让那些痛苦一而再、再而三?
不。她康若然不该那样蠢。
等明天吧,可是去哪儿呢?她拿出手机来,开始搜索地方,国内的、国外的,算了。
她放下手机,哪里都好。
哪里都好。
她大了,不应该继续任性,父亲为她撑了这么多年,该轮到她来投桃报李了。
康若然将自己放平,然后钻进被子里,却仍旧觉得冷。
流年回到家,他不想上去,然而他没有其他的选择。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离开,呵,算了,哪一次他是以体面的方式离开的呢?流年直到今天才知道,他们当年的背景离乡也跟父亲的fēng_liú韵事有关,这下好了,为个女人,年轻时搭上了自己甚至一整个家的前程,老了,为了女人,命都搭进去了。
他还不愿意回去面对母亲,在流年印象里,母亲的脸一直波澜不惊。到现在为止,她的那张脸,仍旧波澜不惊。那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