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会没有事的,老天不会这么残忍,他一定会让你恢复如常。”他说。
“万一呢?”流年听见她衣服落地的声音,像一首歌,哀婉而凄凉。
流年皱眉,他并不是一个能读得懂她的知音人,究竟她明白不明白?
他把手放在门柄上,但是康若然从身后抱住了他。流年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像一枚火种,却并不能点燃她的身体。
“我爱你。”她说。流年能够听得见她的声音,湿辘辘的,带着哭腔。
是他对不起她在先,流年知道。
然而有些感情没法儿选择,他总要辜负一个。
流年试图掰开她的手指,一根、两根,然而那些被掰开的手指没一会儿就又被合上,她的脸贴在他后背上。
“流年。给我一次就可以,让我做个女人,如果我不能下得来手术台,至少我这一生没有遗憾。”
他该怎么选?
他该怎么选?
是的,谁都知道那台手术有多凶险,只不过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我不是祈求分割你对陈莫菲的爱,我只是......”
她已抑制不住自己的悲声。
“就一次。”她已经在摇尾乞怜,把所有的尊严、自尊、矜持一并放下。
他已经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流年,怎么样?我的手艺?”陈乔冲着电话大声喊,他看见陈莫菲的笑容有些走神,流年心里咯噔一下:她是知道什么了吗?
不不不。
“莫菲,”他问,“怎么了?我看你心事重重。”
“她移情别恋了,喜欢上我了。哈哈哈”陈乔伸手轻揽住陈莫菲的肩膀。
放下电话以后陈莫菲已经没什么食欲。
“你该告诉他。还是那句话,他是孩子的爸爸,他有权利知道。”
陈莫菲不停摆弄自己十根手指,她知道。然而,又能怎么样?
“你总是这样我十分不放心。流年临走交代,要我好好照顾你。”
“谢谢!”有些感激只说“谢谢”当然不够,然而有些感激又只能说“谢谢”。
“其实我......”陈莫菲抬眼看他,餐桌面上并没有杯盘狼籍,她跟陈乔吃得都并不多。
饭菜冷下去,被周围的气温无声同化。 头顶灯光映照杯盘,那些可爱的盘子发出明亮而轻快的光。
“其实我也知道你的顾虑,有时我觉得你们这种人活得太过累。人生苦短,有时自己开心就好。人生一世,总要负一些人,良心债背得太多,老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反而不能脚踏实地的做人。”
陈莫菲听出陈乔的话外音来,并且由衷认可他所言非虚。
然而,饶是如此,你让她跟流年自私到只管自己快活,他们中任一人又都做不到。人是群居动物,有那么多的社会关系,总要忌讳许多事,竭力去顾全许多事。
两人之间长久沉默,室内一片寂静。
陈乔在心里犹豫不知该不该把一件事情告诉陈莫菲,他很犹豫。那就是那天他们去医院,康父、康母恰好去做检查。陈乔下楼去交费的时候偶遇两位老人,他倒没蠢到说漏嘴。但依康父的人脉,想要知道陈乔那天跟谁去的,去干什么去了并不难。
流年机场一言让陈乔警惕,其实有时他自己也不知自己到底在警惕着什么?莫名的、未知的危险?还是杞人忧天?然而纵然到最后他的所有想法和举动都贻笑大方,他也不愿意将危险留给陈莫菲。
“门窗锁好!”陈乔临走时交代,陈乔在楼下长久注视陈莫菲那一层楼的窗户。窗户里仍旧亮着灯,他不知这一夜对于陈莫菲来说是否意味着又难以成眠,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他奉劝流年和陈莫菲不负生命,要对得起自己,别一天整得高大上高风亮节,仿佛自己是什么末世救世祖似的。
然而他呢?
他旋身进入到车里,汽车微微喘息,没身挺进面前的马路。
这么多年,他终于学会了牵挂,学会为别人着想,学会不计后果、不计得失。因为什么呢?仅仅是对流年的朋友式的够意思?还是另有其他?
陈乔摇摇头,试图摆脱这个想法。那一夜他再一次梦见陈莫菲,他还梦见陈莫菲生了,一个白雪公主一样的妙人儿,长着一对跟陈莫菲一样的水灵灵的大眼睛,她咯咯朝自己笑着,然后叫自己爸爸。
陈乔睡醒了,才发觉自己原来异常累,也异常孤单。他伸出手来,想想如果旁边躺着的是陈莫菲,如果陈莫菲肚子里怀着的是他的孩子该有多好!曾经他以为自己会当一辈子的浪子,永远不会想停在谁的码头。
然而现在-----是他已经老了么?
这样的想法让他没来由心里发慌,于是他坐起来,然后拿出电话,这城市里的美女好多,他的手机里便能容纳下上百个,每一个都可以随叫随到。
陈乔拨打了一个电话,没一会儿一个女人寻上门来。
她身裹夜色,陈乔将她让进室内,女人跳进他的怀抱,身体理应开始缠绵,但不知为什么,他又将她轻轻放在沙发上。
女人抽烟,从自己的女士坤包里拿出烟来,细长一支,点燃,那烟在她指尖明灭。
“怎么?”女人的目光穿过烟雾,“这么晚来是让我来陪你聊天解闷的?”
陈乔忧郁的想,有什么不可以么?聊聊天,有时他感觉自己像一匹种马,他有时会大面积茫然与彷徨,他不知有时是他陈乔要了那些女人,还是那些女人要了他。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