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国舅知道得这样多……”是要被灭口的!
国舅并不理会,又随口问道,“官家可知老臣为何执意率兵进宫?”
孤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就是幸亏国舅没在逼宫之前将此绝密之事透露出去,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啊,若是他一心谋反,这种宣扬出去于他百利无一害之事,为何要等到今日?
“许是……”孤心中有一个模糊又让人抗拒的猜想,“许是……”
“老臣早年间常与先帝对弈,却从不相让,每每赢过先帝,却也只敢赢区区半子而已。”国舅主动告诉孤,“如今与官家拿这天下对弈一局,心中早已明白,败局已定。”
孤看着他,突然发现他看向孤的眼神与多年前父皇看着孤的眼神无异。
“既然注定是要输,那么老臣喜欢输得彻底。”国舅说。
孤有一瞬间的怔忡,这话听起来多么的熟悉,瞿让那晚来同孤告别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然后他就义无反顾地为了孤去赴死了。
“有些话今日再不说……怕是将来也没机会说了。当年娘娘生下官家时,还是那么小一个人儿,如今都为人母,能好好地坐稳这天下了。
“老臣膝下无儿无女,这时候也不怕僭越了,多年来确实打心眼儿里将官家视如己出,你以女儿身,于幼时克承大统,其中艰辛自然不足为外人道……旁人不懂,老臣还是懂的。
“不管老臣与先帝之间究竟有多少恩怨,官家总是娘娘骨血,这么多年来,老臣虽没有这个资格,但也想替先帝行教养之事,从江南旱灾到最近的猪瘟,老臣如今终于看到官家成才,能够独当一面,老臣心中实在感慨……”
孤没忍住掉了眼泪,开口时声音都带了哭腔:“舅舅……”
国舅站起身来走到孤的身边,将孤揽到怀中,大掌轻抚着孤的头:“阿沅不哭,舅舅都明白,舅舅很高兴!”
孤直接埋进他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哥舒达华”这个名字,对孤而言从不仅仅是国舅如此简单,它的背后有许多隐藏的深意,比如他是前朝遗孤,比如他是孤名义上的舅舅,比如他对母妃一片真心,比如他对孤真的视如己出。
在他将这些真心话说出口之前,孤都不敢承认,其实自己一直对他的情感也很复杂,视他如猛虎是本能,视他为肉中刺是本能,视他为大晋毒瘤是本能,可……视他为至亲,也是本能。孤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孤同他之间真的会到如此地步。
杨子令适时地在门外轻声提醒道:“官家,臣备下了酒菜。”
孤从国舅怀里出来,用袖子擦了擦脸,国舅亦坐回孤的对面,孤平稳了一下情绪,才清了清嗓子道:“进来吧。”
不知道该说杨子令体贴呢,还是刻薄,他现在送来的酒菜中,竟然还有一道火焰醉鱼,替国舅斟酒时还特意问了句:“国舅今日带兵入宫,怕是因为喝醉了吧?”
国舅没有答话,孤轻咳了一声,示意他先出去,但杨子令显然并不放心,孤就只好直接开口了:“辛苦杨尚书了,东西放下,你先出去。”
他这才没办法,只能一步三回头地,不情不愿地出去。
国舅夹了一筷子鱼肚皮放到孤的碗里:“因为娘娘之死的刺激,官家自幼就有些厌食,就单靠杨子令有本事让官家乐意用膳,就当受重用。”
孤真的就吃起来,还听得国舅在感慨:“他还真是很心疼官家,方才出去前很是担忧。一个人的眼神是做不得假的,老臣能看出来,他待官家是真心的。”
“孤有一事不明白,”孤一口就尝出来这道火焰醉鱼是杨子令亲自做的,吃起来觉得味道不错,心情也好了些,“国舅当真从头到尾都没信任过杨子令?”
“老臣从头到尾都很笃定地信他,不会与官家为敌。”
“为什么?”
国舅又尝了几口旁的菜,惬意得眼睛都眯起来:“因为当年杨氏满门抄斩的真相,连老臣都能查出来,他身为细作这么多年,不可能还会上当。”
这下孤是真的好奇起来:“当年究竟是怎回事?”
“这要说起来,话可就长了……”
当年杨家因通敌之罪被父皇下旨满门抄斩,但所谓的“通敌之罪”就是一个幌子而已。父皇需要一个绝对信任的人来完成情报收集工作,他得为孤留一个可用之人,可当时最合适的杨氏身份太招摇,与孤年龄相仿可堪重用的杨子令又缺乏历练难以担当重任,于是父皇必须要想法子让他们这明面上的身份没落下去,也必须创造机会让杨子令好好磨练,所以最初这个“满门抄斩”其实只是个障眼法而已。
没想到杨子令的生母却不愿儿子走上细作这条路,不惜挑断了他的手筋,宁愿他一生平反,也不愿让他涉险。
难怪杨子令手劲儿总是不太足的样子,也怪不得他会勤于练习腿上功夫。
杨公对外道挑断手筋乃是为了让其后人终身不得习武,父皇也配合地下令,杨氏三代不得入朝为官。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先前那个被杨氏送进宫,原本是杨公培养成隐卫的孤女却突然起了异心,非但先下手毒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