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节孤篇盖全唐
张若虚的问月,让言羽从小就对神秘的月亮充满了好奇。
一个简单而又深沉的发问,蕴藏着无限的玄机,有着人类旷世的孤独。正如陈子昂所言:“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接下来的诗句,诗人从疑问而转入阐发感慨:“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从哲理的角度看,在永恒的人类、永恒的明月、永恒的流水面前,一个人的生命只是一瞬间,人生易老,惜时的主题又一次得到了体现。
从抒情的角度看,写江月待人,实际上是写月下的人在等待。也许是漂泊的诗人自己在等待见到家中的亲人,也许是家中的亲人在等待远出的诗人赶快回家。相思的主题也得到了体现。
从手法的角度看,有两个方面:
1、内情外化的手法。不写人的等待,而写月在等待,这是古诗中典型的内情外化的手法,如杜甫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岑参的“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范仲淹的“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苏轼的“明月夜,短松冈”,柳永的“杨柳岸、晓风残月”,陆游的“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2、主客观悖反的手法。等待,是人的主观努力,包含着主观愿望;等到的是什么呢?是眼前不舍昼夜的东去流水,这是客观的结果。主客观的背反,使得这种等待相思的痛楚之情更加深刻,也更加感人。这种抒情模式在古人的笔下也可以找出例证,如“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又如柳永的“想家人,妆楼宇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这两组诗句也都存在着主观和客观的悖反。
而“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和刘希夷的“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有相通之处,却更积极主动。
刘希夷《代悲白头翁》: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洛阳女儿抒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已见松柏摧水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园,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恰半死白头翁。
此翁白头直可怜,忆昔红颜美少年。
公子王孙着树下,清歌妙舞落在前。
光禄池台文锦绣,将军楼阁画神仙。
一朝卧病无相识,三春行东在谁边?
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
但着古来歌舞池,惟有黄昏鸟雀悲。
。。。
诗的第二层,借月阐理,兼有抒情,突出写了“月之问”。它包含了三层意思:1、自然宇宙的永恒和人生的短暂易逝;2、月的圆满与人的孤独无依;3、月之有情和人生的残酷无情。这一层里的抒情,还为第三层集中抒写相思起过渡作用。
后边20句是诗的第三层,集中写了相思之情,突出了“月之情”。这相思之情虚实相应,实写游子对妻子的思念之情,虚写妻子对游子的思念之情,起笔写景,落笔在情,畅想一个旋律,凝结一个主题。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白云”飘忽,象征了“扁舟子”的行踪不定;“青枫浦”是地名,泛指离别之地,古诗文中“枫”、“浦”本就是离别伤情之所。白云一片悠悠飘去,本来就足以牵动人的离愁,何况是在浦口,青绿的枫叶点缀其间,更增添了许多愁绪。“明月楼”,指思妇的闺楼。月光之下,是谁家的游子乘着一叶扁舟在外飘荡呢?哪家的思妇又是在哪座楼上想念着他呢?诗人由江边青枫浦上远去的白云,想到扁舟离家的游子。一句写游子,一句写思妇,同一种离愁别绪,从两方面落笔,颇有一唱三叹的韵味。“谁家”与“何处”是互文见义,由一家一处联想到人间千千万万家的离愁别恨,“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往复回环。这是一种诗意的痛苦,发自内心,缠绵悱恻,“不思量,自难忘”,“剪不断,理还乱”。
接下来“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从思妇方面来写。曹植的《七哀》诗说:“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张若虚化用这几句的意思,对月光作了更细致的描写:那美好的月光似乎有意和思妇作伴,总在她的闺楼上徘徊着不肯离去,想必已照上她的梳妆台了。在这里,诗人将月拟人化,写月之“徘徊”,既写出了月的自然属性,光影明灭,浮云游弋;又赋予月光人性,它好像怜悯思妇的孤独寂寞,久久在楼上徘徊而不忍离去。月光照在门帘上,卷也卷不去;照在捣衣砧上,拂了却又来。她是那样的依人,却又那样的恼人,使思妇无法忘记在这同一轮明月之下的远方的亲人。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一轮明月同照两地,就和我想念你一样,你一定也在望着明月想念我。有明月像镜子似地悬在中间,我们互相望着,但彼此的呼唤是听不到的。我愿随着月光投入你的怀抱,但我们相距太远了。上有广袤的天空,善于长途飞翔的鸿雁尚且不能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