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哪里去了?”风云集内,有人阴沉着脸。前几日,颜子卿带人来到风云集,人来了三千就住在集外市场,稍稍注意就能看到;今日上午,集外野地里一片喊杀声,应该是计策成功了;可临到晚了,既不见水匪也不见颜家家丁,人呢,哪去了?
这条“驱狼吞虎”的妙计,是家主想出来的。几封信是自己送的,房见鼎那边的“雇佣费”也是自己运过去的,双方也“中计”打起来,可打完以后的人呢?到底那边赢了?是颜子卿被水匪一网打尽全军覆没,还是水匪被颜子卿杀散了,狼狈逃窜?不管什么结局,总该有人。
至于说“水匪被颜子卿全部干掉”这种设想,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如今,野外的斑驳血迹随着风云集派人清理,已经查不可闻。除了非常仔细才能稍稍发现些端倪,其他所有痕迹都完全消失,若有人再次来到风云集,恐怕都不知野外到底发生过什么。
不管胜负如何,哪怕有匹死马也好,可人呢?
雷泽岛,位于云梦泽西部,距离富阳府富江入口只有大半天水路。雷泽岛方圆百里,面积巨大,以前曾是火山岛屿,有大量火山灰喷薄而出,因而土地极其肥沃。岛上几条河流湖泊纵横交错,为灌溉提供了淡水,因此自古以来都有官家在此设县,安民收税。
不过,每当朝代更替,民不聊生之时,此处便是水匪销赃、聚啸割据的好去处。朝廷掌控力减弱时,水寇巨匪便会到此占山为王,以此为根基,为祸乡邻。十余年前,房见鼎占下此岛,以此岛为老巢,横行云梦泽,设立关卡、收取费用。
官兵不是没剿过。但水匪似乎和岸上有联系,官府的消息灵通无比。官军多次征剿,无功而返,有几次甚至大败而回。每年丢到水里的钱,远超岛上田地能收拢的税赋。几次招安,房见鼎也狡诈不从,最终只能默默认可。从那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云梦泽周边府县,黑白两道都仰其鼻息,莫敢不从。
如今,岛上迎来了新主人。
一百五十艘大船,铺天盖地般出现在雷泽岛的简易码头,只用了一炷香时间,码头和码头周边就更换了主人。船上络绎出现的骑兵,码头汇合后,直接朝岛中心冲去。半天后,整个雷泽岛再无一面水寇旗帜,除少数水匪逃进山里,平原上再无一个游荡水匪。
雷泽岛是东西向的,西高东低。西侧几个山头组成个小山脉挡在岛西面,由西往东地势逐步变缓,全岛三分之一丘陵,三分之二平原。因常年无人耕种、繁衍,岛上藤蔓横生、绿树成林、鸟雀成群。除码头周围滩涂外,四周一望无际的芦苇,众多水鸟出入其中,不时有大鱼越出水面,微风轻拂,苇花随风荡漾,好一片人间美景。
所谓的岛中心,其实只是东侧三分之二平原的中心,稍稍靠近北侧码头,距离码头只有十几里。以前是雷泽县县治所在,如今成了土匪窝子。
颜子卿和步军士卒押送着俘虏水匪朝岛中心、县衙所在处缓慢行进。看着纵横交错的河流湖泊,感受着手里肥沃黑土的湿滑和松软,闻着春风送来的淡淡水汽,颜子卿这一刻无比庆幸:这次打仗带上了沈维进。
太肥沃了!这样的土地,就算随便撒下点种子都能收获粮食;遍布的湖泊河流,根本不虞所谓的旱灾水灾;广阔的平原至少有大半能耕种,即便是丘陵,开发出来也是上等旱田。这样一块能滴出蜜的土地,差一点就从自己眼前消失——若不是自己表舅的贪婪,自己就和雷泽岛擦肩而过。
从码头到县衙这十几里,沿途能看到少数开垦出来的土地,上面种着麦子、豆子和少量蔬菜。偶尔几座破烂的平房,都是十几年前留下的平民居所,如今俱已荒废。这样一片膏腴之地,落到房见鼎这种只知道破坏,不知道生产的土匪手中,简直是最可耻的浪费。
在船上,颜子卿无聊中让沈维进画了幅雷泽岛地图。地图很简陋、甚至错漏百出,但大致的长宽、地形了解后,颜子卿得出了一个“吓人”的结论:雷泽岛能开发出至少三百万亩良田。是的,是良田,不是田地。这还是把三分之一丘陵刨开计算的结果。
可具沈维进所说,十几年前雷泽县被毁前,只有县衙周围的三十万亩耕种土地。可见,云梦泽的水匪有多猖獗,造成的祸害有多剧烈。若这些旱涝保收的沃土能全部开垦出来,能养活多少大汉子民?
从码头到县衙的十余里,每走一步,颜子卿的心情都愈加复杂。经过十余年的破败,如今就连县衙周围也只有区区几千亩正在耕种的土地,大多是蔬菜瓜果。可见,这群土匪几乎不事生产,是靠抢劫为生。
到达县衙,颜子卿终于做出了决定。
以前的雷泽县衙,现在的土匪窝,经过十几年的蹂躏,早就破败的不成样子。若不是房见鼎还要居住在此,恐怕早成废墟。原县衙周围还有很多民居,都是十几年前的老建筑,多是泥土混合稻草搭建,顶上覆上稻草或水草、芦苇,风一吹四面漏风,真不知水匪们在如此环境下,是如何生存、繁衍的。
县衙前的空地上,还跪了一千多留守土匪。旁边一个人头堆出的小山,里面有一百多首级,敢于反抗的约莫都在那里,所有跪地土匪非常乖巧,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四周民居里,偶尔还有个别老人、孩子、女人的脸伸出来看一眼,然后赶紧缩回去,生怕广场四周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