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犹豫片刻,语气平淡,缓缓开口,“不读书,你还能干什么?”
少年丝毫不在意已经红肿的右手,昂着头朗声说道:“崇阳国军种最小年纪为十五岁,我年满十五并且余出二月,我要去边关参军。”
老先生摇了摇头,打趣道:“你以为年纪到了就能随意参军?除了一些被视为牛羊泥草的炮灰,哪一个不需要学识和强健的体魄,你还差远了。”
少年双眼通红,下意识握紧已经浮肿的右手,更是一股钻心的疼,“那我就去找人拜师学武,以后做一个商队护卫,或者富商的高高座上宾,到时候吃的饱,穿的暖,快活的很!”
孔夫子收回戒尺别回腰间,连连笑道:“你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不会不懂得人情薄如纱,自家顾自家这个道理,你想想每次饥肠辘辘苦苦求人的时候,别人是什么神态,说话又是什么语气,记住,做事前要多问自己凭什么!”
少年双眼呆滞,仍是强撑道:“反正做什么我都不要读书,一点狗屁用都没有,天天之乎者也,连顿饭都吃不起。”
孔夫子愣了愣,还是点了点头,“不读就不读,我和你无亲无故,做先生的责任也全部做到,此事我心安理得,可我必须提上一句,你在做学问上不仅有天赋,而且就如一轮巨日般高高挂起,资质之好是我平生所见,别人需要死记硬背的古文,你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牢牢记住,别人数年临摹不好的字体,你仅需几日便可笔扫千军。”
“生而得之,莫要荒废了。”
老人佝偻着腰杆缓缓走出门外,少年这才发现老人站过的地方留下一滩水渍。
他赶紧跑到门前向外远望,只见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先生只身在雨中行走,发丝青衫全部被雨水打湿。
少年立即给了自己一巴掌,可脸不疼,手更疼,“姜怀啊姜怀,你怎么能这样和先生讲话,是不是一点良心都没了。”
只是少年犹豫期间,那位青衫老人已经消失在街道尽头。
姜怀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二指捏起一粒石子随手弹入坑洼的小水坑中,砸起一朵朵水花。
少年揉了揉手心,有些惆怅之色,以细若蚊蝇的声音自语道:“明师之恩,诚为过于天地,你记不住。疾学在于尊师,你也记不住。你还能干成个啥?”
他随即起身走到屋内那张于墙壁格外分明的干净书桌,以左手研磨,在抽屉内拿出一张有些泛黄的草纸,提笔写下“不怨天,不尤人”六个大字。
字迹依然笔墨横姿,刚劲有力,无论怎么看都是好看。
少年随意抚平了紧皱的眉头,满脸笑意,轻声喃喃,“要不就再坚持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