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都城内,冷府。
冷冰凝跪在冷老夫人床前,金丝雀在她肩膀上站定,不再叽叽喳喳跳跃。
“祖母,您别丢下我”冷冰凝哽咽,自幼祖母给她立了规矩,笑不露齿,泣不成声,但想到母亲早逝,疼爱自己的祖母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穆紫晖大军已经撤回半月有余,没有丝毫来冷府接她的消息。她内心悲伤不已。
“冰凝,祖母已经八十多了,活够了,人间的酸甜苦辣也尝尽了,祖母该歇歇了”
这个前朝公主,历经皇朝更换,血雨腥风中走来,早已看透人世浮沉,之前在岭南中了剑伤,虽被穆紫彦救下,送回了冷府,经叶皇后暗暗救治恢复了不少。但终究年岁大了,不能彻底治愈,战乱过后,身体每况愈下。
“冰凝,你要坚强,晖哥会回来接你的。”老夫人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这个孙女,那与江妃勾结的辛氏已经被她处置,冷禅经过穆连城事件已经心死,她知道她这一走,他也会离家而去。冷琮在火云军里,这偌大的冷府就只剩下冷冰凝了,穆紫晖没有态度,她连穆府也回不去的。
“祖母,冰凝会守着冷府,等着...琮弟回来。”冷冰凝默默流泪,她不敢说等着穆紫晖回来,或许他那脾气,这辈子也不会原谅父亲对他父亲穆老将军的指认了,他那森冷的眼神,让她想起来就全身生寒。
老夫人挣扎着起身看着冷冰凝肩上的金丝雀道“彩儿,你陪陪冰凝吧,我可怜的,可怜的孙...女”说完握着冰凝的手缓缓松了开。
“祖母...祖母..啊..不要走.”
冷冰凝握着祖母长满皱纹,皮肤松落的手,握着那手心里余温,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毫无约束,不管规矩地哭泣。小时候,她看着穆紫彦为了逃避练功,放声大哭的样子很是羡慕,但在冷府一切都有规矩,今天她管不得那么多了,她失去了最疼爱她的人,叫她如何克制。
冷禅跪在庭院里,听着女儿的哭声,泪水默默地流了下来。
天上雷声大作,顿时暴雨倾泻而下,他全身湿透,在雨里对着母亲的堂屋磕了几个头,人便起身默然走进了夜色中。
一个一生至孝的人,在亲生母亲去世时,就这么悄然离去,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帝陵中,叶太后听着雷声,看着那暴雨冲击着他和纳兰煜的茅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转身对正在石块上叮叮当当刻着石碑的纳兰煜问道:“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纳兰煜停了下来,看着妻子,自从他想放弃药后,叶氏想了个办法,让他将冤死的人名字刻在石碑上,将罪己诏刻在石碑上,警示后人,比自己毫无价值的死去好。
从那以后,他便日夜刻碑,药也喝了起来。来到草庐后,他一切听叶氏的,见叶氏对她说话,便定定地望着她。
望月和新月也停了手中的活,转身看向叶皇后。来帝陵前,叶皇后就让她们回琼川复命,但她们执意多留几日。
“今天是八月初一,冲儿和恒儿出生的日子,也是这么个雷雨天气。”叶氏看着纳兰煜,为自己想起了这个日子而开心,想起偷偷将冲儿送出宫的场景,又一阵心酸,这辈子没有想过,她会原谅纳兰煜,会跟他一起安安静静地生活。大概因为他曾经的海誓山盟吧,当初他去西山找她时,还不是太子。那时候纳兰宏正带着叶南光哥哥和穆连城他们南征北战,建立宣夏,纳兰煜也是胸怀抱负的翩翩少年。
“今天冲儿十八岁了,你当年十八岁时,我们已经成婚了”
“是啊,我十八岁时,同你成婚,你有了孩子,此后我一直跟着父皇南征北战,没有陪你,你等了我八年,待父皇登基才回来见你,不久你有了冲儿他们,我却鬼迷心窍纳了江妃,没曾想她害死了我们的乾儿。”纳兰煜目光里全是愤恨,恨江氏,更恨自己。
“是啊,我在想,冲儿本来也可以成亲了,如果他有了孩子了,他会保护好妻儿吗?他可是火云啊。”叶太后看着天顶上破漏的地方,起身拿了一只盆,只听叮叮咚咚地雨滴滴落在那瓷盆里,抬头忽然发现萧沐冲站在门外。
“冲儿!”叶皇后一声惊呼,似高兴,似担忧,望月和新月起身远远行了一礼。
萧沐冲知道今日是他的生辰,想起自己被送出宫的事,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夜骑着雪影马冒雨来到了帝陵,萧沐冲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纳兰煜,并未进门,目光紧盯着叶太后问道:
“母后,告诉我,当初我为何与穆紫彦联姻?真的就是为了冲喜么?”
看着萧沐冲眼里闪烁着期盼的目光,叶太后转身搬来凳子,避开了他的目光:“是啊,冲儿,那时候你已经奄奄一息了呀,即便你身在丞相府,有谁家会愿意将女儿给一个快没命的人冲喜,也就穆连城夫妇愿意将刚出生的千金与你联姻。紫彦自幼被告知她将来的夫君就是你,现在她父母亲已经不在了,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她。”
萧沐冲不相信,他觉得这里面还有什么隐藏的东西,当初他拔出的火云剑可是穆紫彦从府里带出去的。
“是不是你们早就知道我是火云的身份了?”
他看着叶氏的每一个动作,叶氏也知道他在看他,但慕容予那日进宫时再三叮嘱,一切随机缘,不能向冲儿泄露一点紫彦是赤羽的事。她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折磨孩子,明明相爱,为何不能相认,何时才能相认。
“